三皇子凤清的宫殿中,自然也有朔风安插的眼线。
在凤清身旁,有个贴身婢女名唤小青,便就是朔风的人,她一直在暗中偷偷将凤清的行事记录下来,作为情报传递给朔风,从而换取额外的饷银来贴补家用。
当朔风发出巡查指令的之时,那个小青便传来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消息,那枚令牌当日是被凤清的一个侍卫捡到的。
当时小青与凤清也在那侍卫身边,那侍卫拿了令牌,本是想立刻交给失物所,但却被凤清拦住了,说是他可以亲自给大皇子送去。
于是乎,那个侍卫便将令牌交到了凤清的手中,至于后来那块令牌去了哪儿,小青就不知晓了。
凤清的性子温顺,做事谨慎,是个极为温和的人,没有争名夺利之心,就是因为如此,凤泉与凤清在做事时也从来都不顾忌他,对他们二人来说,凤清是个毫无威胁性的人,就如同空气一般的存在,没有算计的价值。
现如今这侍卫令牌的线索就在凤清这儿断了,这就让凤泉与朔风不禁将那场刺客的幕后凶手与凤清联系在了一起。
“我觉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摇着头,嘴角闪过一丝轻蔑,“朔风啊,你还要继续查一查,就凭着凤清的那个性子,定是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的。”
“殿下,您就这么信任凤清?”
朔风却还是没有放下原本的戒备,他看过太多表里不一的人了,人心叵测,谁知道这个凤清平日里的那副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大皇子站起身来,从桌上抓起那个令牌仔细地看着,很是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那温吞的性子我最了解。而且我们之前在京城不是也做过势力调查吗?京城之中,他可是一个集会场所都没有,那些刺客都是高手,没有地下场所,他又该如何训练他们?”
经凤泉一提醒,朔风立刻命人将前不久的调查结果拿来看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大皇子管辖的最多,二皇子其次,十三十四皇子随后,其余皇子也多多少少有个几家,但在那些名单之上,完全没有凤清二字。
“这样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他真的如同大殿下所说,是个十分单纯,没有任何歪念的人,他不屑于掌握权力,也不敢掌握权力;要么就是他一直极深地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就连我们也无法查到他暗中动作的一丝一毫。”
朔风的狐狸眼中里闪烁着精光,他的神情阴暗,若凤清真是他推断的第二种情况,估计他与大皇子连翻盘的机会都不可能会有了,因为,他们至今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早已被凤清牢牢掌控在手中,他们在明处,而凤清在暗处,想对付凤清,极为艰难。
“你再去好好查一查吧,我总觉得那孩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相信他。”
大皇子将令牌递给朔风,脸上的神情十分笃定。
朔风郑重地点了点头,在触碰到那令牌的一瞬间,他的眸中涌上一股暗流,他紧紧握着令牌,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了颤。
朔风在害怕,有一种强烈的危险感在他心中升腾而起,那危险似乎围绕着这间屋子,围绕着屋中的每一个人,只是他们都没有察觉。
朔风又看了看大皇子那笃定的神情,眸光微微一闪,便立刻让身后的婢女推着自己走了出去,他要亲自去一趟三皇子殿中,他要试探试探这个人人眼中都乖巧温顺、不谙世事的凤清,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表里如一。
凤清正悠闲地在自己的院中修剪着枝丫,听闻院门口有动静,他立刻直起身来,朝着门口张望着,在见到朔风正被一个小侍女轻轻推进来之时,他那双纯澈得如同碧空的眸中,悄悄浮上一丝笑意。
“朔风大人!您怎么会想到来我这儿了?”
凤清立刻将手中的工具交给一旁的侍女,满脸春风地朝着朔风走去。
朔风的眼神犀利,他朝着凤清的脸颊仔细端详着,这个三皇子,即使是在极为热闹的宴会上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感,朔风进宫多年,同这位皇子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三句,这倒是与传说中他低调的为人很是相府。
“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我总想着找个好地方放松放松,但御花园的景色太过喧嚣,那些花草争奇斗艳、雍容华贵,高兴时看着确实喜庆,但以我现在那烦躁的情绪,是一点也不适合看那些的;听闻大殿下说您这儿或许是这整个宫里最好的去处,我心中好奇便来看看。”
朔风环视着周围被三皇子摆弄得精致的景致,梅兰竹菊,各司其位,山水草木没有御花园中的规整艳丽,却又带着几分自然野趣的味道,令人不拘束,这院中的格局,倒也有些“出世”的感觉,看了的确能让人轻松不少。
“没想到大皇兄对我这些乱草杂木的评价甚高,真是让朔风大人见笑了。”
凤清有些腼腆地看着朔风,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叫人见了清清爽爽的,极为舒适。
“你这儿可是承受得住那般夸的,莫要谦虚了。”
朔风向着凤清的眼睛定定看着,不知为何,他方才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凤清那双如洗碧空的眼眸时,似乎开始缓缓平静下来了。
朔风在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呼,怪不得凤泉对凤清的评价是那般的高,今日就他见到凤清的这第一眼来说,他已经能够明白凤泉的感受了。
凤清立刻让朔风身后的那个婢女离开了,他缓缓推着朔风的车子,行走在花间,那花儿与薄荷的清香在朔风的鼻尖飘荡着,让他的劳累而迷糊的头脑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啊,三殿下,您这院子真可谓是皇宫中的福地啊。”
朔风由衷地夸赞道,看着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他很是羡慕,恨不得能搬一座一样的带回去。
“哪里哪里,朔风大人过誉了,若是大人喜欢,我这小院随时恭候您的光临。”
凤清的声音中也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听了不自觉地想要放下防备,在不知不觉中敞开心扉。
朔风的心也在此时慢慢放松了下来,两人的对话也开始由严谨的客套转向轻松的闲聊,凤清给他的感觉,像是一股春日里暖暖的水流,闻起来带着些许迷人的花香,尝起来却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半点攻击性,很讨人喜欢。
不一会儿,朔风便在这种舒适的状态下,几乎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而凤清也在此时将轮椅推进了屋中,叫下人去帮着朔风沏茶。
将茶水端上来的人正是朔风的眼线,小青。
朔风一看见小青,大脑这才转过了弯儿,终于想起了今日前来的任务,他朝着凤清偷偷瞟了一眼,心中暗暗感叹着,这个凤清真是厉害,若今日不是看见了小青,自己真的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灌了一碗迷魂汤,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青小心翼翼地给两人端上了茶,她将茶递给朔风的瞬间,手上轻轻施力,那双杏仁眼飞快地与朔风交汇着,眼中闪烁着颇有深意的光芒。
朔风会意,立刻装作平淡无事地拿起茶水喝了两口,又扭头向着凤清客套地夸赞道,“三殿下这儿的茶都是如此清香,我都快要迷上这儿了,这简直就是皇宫中的仙境啊,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三殿下的境界却还要高出一层,应是极隐隐于皇宫。”
凤清连连摆手摇头说道,“今日这小院可是受尽了大人的赞美,我这心里的乐啊,都快要溢出来了,这只是我的一些爱好罢了,能在皇宫拥有一片清净之地,可是个极高的念想。”
朔风的眼睛一斜,见时机已经到了,他立刻将话题拉回了正轨,“今日来呢,我一是为了来感受三殿下这院子中的清净,二来,是为了向三殿下打听一件事。”
凤清的眉头轻轻一挑,眼眸中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什么事?大人尽管说,只要是我知晓的,定倾囊相诉。”
朔风看着凤清那张毫无做作之意,依旧带着舒心笑意的脸颊,小心试探着,“前几日,大殿下的一个粗心侍卫,在您殿周围丢失了一枚令牌,不知殿下是否见过?”
凤清袖中的手指轻轻一颤,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立刻答道,“啊,我那日的确是捡到了一枚令牌,我本想着找机会给大皇兄送回去的,但后来二皇兄前来拜访,他看到了那枚令牌,便拿走了,说是代替我还给大皇兄,怎么,大皇兄没收到吗?”
朔风朝着凤清的脸颊仔细看了看,方才说那段话的时候,凤清的神色极为认真,表现得也相当自然,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避之意,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再加上朔风之前对他那极好的印象,更是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便叫大殿下去问凤洋拿去,那令牌颇为重要,工艺复杂,重制又麻烦,被二殿下捡到,真是再好不过了。”
朔风轻笑着将小小的心思藏起,他的眉梢带着些欣喜,按照凤清的这些话来分析,刺杀事件的主使定是凤洋没错了。
“原来如此,二皇兄事务繁忙,定是将此事忘记了,哪像我这个闲人,整日都无所事事,自然什么小事都能记得住。”
凤清还十分贴心地为凤洋找了个借口,这让朔风更是觉得他单纯善良,是个好人无疑了。
朔风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便也无需在这里继续与凤清浪费时间了,他立刻找了个借口,让宫女推着他回去了。
朔风一走,凤清便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他将袖中的手露了出来,手心已经完全湿透了,颤颤悠悠地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
凤清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着远处的霞光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并没有将那美好的云霞留在瞳仁中,他的瞳色渐渐变深,其中有模糊的东西在闪动着,嘴角那暖心的笑,也变得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