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钱幽岚虽然还是个阅历不深的小丫头,但她深知,舍己救人的大义之道,她智慧的眼睛,早就看出了刀疤对自己的心意,虽然心头极为不甘,但她却还是万分勇敢地站了出来,对着刀疤说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跟你走。”
那刀疤转过身来,那双狡猾的眼睛将钱幽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惊喜,连忙问道,“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必定答应你。”
钱幽岚心中痛苦,她转过身来,背对着父母,眼中含泪,却是万分坚定而又勇敢地盯着刀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楚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杀这庄子的百姓,不动这庄子的财物,永远护这桩子的安定,我便跟你走。”
那刀疤微微一愣,他转过身,立刻对着手下说道,“兄弟们!都听到了吧!这是你们嫂子的命令,以后,这位姑娘便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对她要像对我一样!绝对服从,绝不背叛!”
“明白!”那巨大的声音齐刷刷地响了起来,涌进了钱幽岚的耳中,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眼中的泪水便如同冲破了堤坝的洪流一般,拼命地涌了出来。
刀疤却是大笑着,他走上前来,极为得意地将钱幽岚抱起,放在自己的马背上,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所有的兄弟们上了翡翠山。
而钱家主则是得到了刀疤他们留下的十几车金银珠宝,庄子里的百姓的钱财也全都还了回去,这一晚,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到了日出之时,这个庄子便也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依旧繁华热闹,安宁和平。
不过,钱家却是少了个大小姐,整个庄子少了个钱幽岚,有村民亲眼见到,钱幽岚与山贼头子刀疤共乘一匹,双双去了翡翠山,当压寨夫人去了。
蝴蝶兰的声音越来越沉,她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柔顺乌亮的发丝遮住了她的清秀脸颊,凤无双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隔着空气,她都能感受到蝴蝶兰的愤怒。
“这些庄子的人都应该感谢你,毕竟是你救了他们,你的父亲也应该以你为豪。”凤无双原本对蝴蝶兰的厌恶之情,在听了她的这些过往之后,瞬间烟消云散,,甚至于从心底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来。
姜泽也抬起眼眸,一半心疼,一半欣赏地看着蝴蝶兰,这个女子的作为令他敬佩,在这样的情形下,若是换做别人,定是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
“喝点水吧。”姜泽细心地将倒上一杯茶水,递给蝴蝶兰,她伸出手,仰天,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在一段沉默之后,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些平静,继续诉说起她的故事来。
那日之后,曾经那个被人处处赞美的钱幽岚,在百姓的眼中,就像是一颗毒瘤,他们认为,这个表面端庄温柔的大小姐,在暗地里是个荡妇,她勾引悍匪刀疤,给庄子带来了灾祸,不仅如此,她还恬不知耻地与那刀疤悍匪一同私奔,简直就是罪可天诛。
钱家主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他虽然知道女儿是被冤枉的,也想要向村民们进行解释,说是钱幽岚救了他们,然而,此时,人们只相信声音大而多的那一方,对钱家主细小的声音满不在乎。
那些村民们越来越过分,甚至于威胁着钱家主,让他与钱幽岚断绝关系,这才能够证明钱家的清白,否则,他们就要放火烧了钱家,给那些被屠灭的村庄百姓报仇,钱家主为了保护钱家中的人,只好从了这些村民的说法,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了断了与钱幽岚的父女关系。
钱幽岚的母亲,看不得女儿一边受着苦,一边还被这些百姓们满口污蔑着,她在钱家主宣布与自家女儿断绝关系之时,立刻昏了过去,她醒来后,整个人便变得疯疯癫癫,大叫着跑到大街上,看见人便冲上前去,抓住他们的衣袖,大声说道,“我女儿是个英雄,她是整个庄子的恩人!是她救了你们!而你们却对不起她!”
庄子上的人看着钱夫人这样的情况,都坚信她是受不了自家女儿是个荡妇之事,而得了失心疯,便将钱幽岚骂得更狠了,钱夫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旁人如此的侮辱,她与那些辱骂钱幽岚的百姓扭打了起来,在双方推搡之下,钱夫人不小心被推到了路中央。
这时,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正疾驰而来,那车夫还来不及勒马,那马儿也受了惊吓,慌乱踏步猛地奔跑起来,将钱夫人踹得断了气。
钱夫人惨死在了大街上,所有的村民看着她的尸体,还是闲不住嘴地指指点点,谩骂着,说钱夫人活该,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这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值得同情,接受完众位百姓的唾沫洗礼之下,钱夫人的尸体才被钱家的一个杂役认出,命人抬回了府邸。
山上的钱幽岚在那一日,同时接到了两个令她悲痛欲绝,愤怒至极的消息,她不敢相信,一向诚信本分的父亲,竟然会与自己断绝了关系,而母亲也因为她的缘故而惨死在大街之上,她恨不得立刻冲下山去,去看看父母。
刀疤对此事更为愤怒,他可是将钱幽岚捧在手心,一直像是宝贝一样宠着,现在山下的人竟然如此过分地谩骂他的宝贝夫人,还害死了她的母亲,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刀疤提起大刀,便吆喝着兄弟们要向那庄子进宫,将那些胡言乱语的人都割了舌头去,然而,善良的钱幽岚却是一边痛哭,一边对着刀疤哀求道,“你答应过我的,你可莫要忘了,你要护他们平安。”
刀疤心中气极,什么护他们安全,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这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作为啊,他为何要护这些人的安全?
“我父亲也在里面,我只希望他能安稳生活下去。”钱幽岚的理由一下子让刀疤软了下来,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有气在心头,他不让钱幽岚披麻戴孝,说他们已经与钱幽岚断绝了关系,钱幽岚不必再有这样的作为。
钱幽岚心中虽然愤恨自己的父亲与那些村民,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即使他不承认自己,她也是时时牵挂在心头,母亲更是如此,她可以恨着父亲,但定是要为母亲守孝。
抱着这样的决心,钱幽岚那日晚上,换了一件白色的孝服,头上簪着百花,神情冷淡而又沉痛地向着刀疤商量道,“你今日若是能让我回去守孝一晚,我以后就一直跟着你在山上,再也不想着回去了。”
刀疤对这话自然是心动不已,他同意了钱幽岚的决定,并且派了几十个手下保护她,一同浩浩荡荡地下了山,走进了庄中。
刚一进庄子,那些村民们便立刻涌了出来,对着钱幽岚便是一顿臭骂,那话语妈的几位难听,那些悍匪们都有些熬不过去了,一个个将脸憋得通红,青筋突爆,提着武器就要上前招呼那些村民。
钱幽岚却是立刻出声阻止了那些山贼的暴行,她一直隐忍着,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那些村民们也都手拿着家伙,跟在山贼们的后面,口中是一直不停地谩骂着。
门开的一瞬间,钱幽岚明白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会让这些愚蠢的庄民们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他们需要的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可以将一切罪孽背负,并且任由他们发泄的人,而自己显然已经被他们选定了。
前庄主看到扣门的是钱幽岚,他的脸上立刻升腾起一种复杂的神色,他冷着脸,低下头来,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我今日是来为娘亲守孝的。”钱幽岚看着父亲的模样,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在不停地翻滚着,她捏着手,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鼻子在发酸,眼圈也瞬间红了起来。
“你这样的荡妇怎么还有脸回来?你不配做她的女儿!”身边的谩骂声瞬间将钱幽岚淹没,那些村民们呲牙裂嘴,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若不是钱幽岚身边有许多手下护着,他们早就想将钱幽岚生吞活剥了。
钱幽岚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却用力憋了回去,她定定地望着父亲,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期盼,全世界都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只要父亲能够为她说一句话,她便也都值得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然而,钱家主却依旧是低着头,一声不吭,钱幽岚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他的手抖得如同筛糠,不一会儿,整个身子也开始站了起来,看上去痛苦万分,却依旧是死死地抿着唇,一声不吭。
钱幽岚在父亲的沉默中绝望了,身边的谩骂声一下子涌入了她原本以爱建立起的壁垒,那壁垒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所有的攻击都赤裸裸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咬着牙,心中某种东西在此时,也终于被唤醒了。
一颗石头将钱幽岚的脑门砸出了血,那鲜血从她的额头滚落,将她清秀的脸庞浸染,钱幽岚伸出手来,轻轻用手指沾了沾这股在她脸上肆意流淌的热流,那鲜红映入她的眼眸,她的嘴角颤颤悠悠地缓缓上扬,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