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消失,终于打破了里外的屏障,蝴蝶兰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那个白发苍苍,与自己一样,正惊愕地微微张着嘴的老人,鼻尖涌来一股酸涩。
那老人看着蝴蝶兰的神情,也渐渐从惊愕变成了感动,他脸上的神情错综复杂,那双已经皱起来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想要做出一个笑脸的样子,却又偏偏被自己的情绪左右,拼命被肌肉往下拽着,让神情变成了一副又哭又笑的样子。
“岚儿……”那老人有些犹豫地唤了蝴蝶兰一声,这一声打破了蝴蝶兰方才在心中建起的无数屏障,直直戳中了她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她的泪腺瞬间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鼻子尖的酸,酸到了心底。
凤无双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靠在莫子轩的怀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岚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对面的老人也立刻红了眼睛,他朝着蝴蝶兰快速奔了过来,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已经失去多年的珍宝。
蝴蝶兰也想要跑向前去,这么多年的牵挂与担忧,她真的也是十分想念自己的父亲,然而,曾经的那些恩怨情仇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的脚如同是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了。
老人来到蝴蝶兰的面前,那张皱皱巴巴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上下仔仔细细得打量着蝴蝶兰,嘴巴不停地颤抖着,喉咙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是发出一些哽咽时候的怪声。
姜泽走到蝴蝶兰的身边,轻声劝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你的父亲定是十分心疼你,快些与他说说话吧。”
蝴蝶兰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袖中的手在拼命颤抖着,拳头紧握,却始终不抬起头来,朝着自己那个感动万分的父亲看上一眼。
莫子轩却是搂着凤无双,向着蝴蝶兰大声说道,“山主!你的父亲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当时他也是身不由己!你母亲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他!快些原谅他吧!”
蝴蝶兰听闻此话,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她的鼻头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水,眼神却依旧带着倔强与不甘,“你这句叫唤,若是早些说了,当着那些村民的面说了!我便永远都不会怪你!可是你!当日在村民对我恶语相向的时候却是一声不吭,不肯称我为你的女儿……”
老人的神情变得异常痛苦了起来,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不住地摇着头,却死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没错,他那时候的确是错了,可以说错的非常离谱了,他的女儿明明是个英雄,然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连一句维护她的话都没有……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让您丢脸?丢脸到你必须要当众宣布与我断绝关系,丢脸到连喊一声我的名字都不肯的地步吗?”
蝴蝶兰的话几乎是用吼声说出来的,她愤怒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颤抖着,心里的一阵又一阵的酸楚与痛苦。
老人痛苦地闭着眼睛,喉结上下滑动着,最终轻声说道,“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我们所有人都对不住你……”
听闻这句话,蝴蝶兰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脚步也有些蹒跚了,姜泽立刻将她扶住,她靠在姜泽的怀中,眼泪不住地流淌着,那抽泣的声音让人十分心疼。
钱府中的人一个个地也都跑了出来,见到了蝴蝶兰与老爷的模样,都十分自觉地走到蝴蝶兰的身旁,“扑通扑通”地低头跪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蝴蝶兰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听见他们齐齐朝着她磕头道歉着,“大小姐,当初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都在等大小姐回来,求大小姐饶恕老爷吧,我们都知道错了!”
那齐齐磕头的样子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蝴蝶兰的嘴角颤抖着,她哭着笑着,终于,他们终于能承认她了,父亲也终于如自己所愿的那样,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姜泽看着这样的场景,便又猜想着蝴蝶兰劝说道,“岚儿,你都看到了,他们都知道错了,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不好受,你也定是早已不舍得你的父亲如此了,母亲已经不在,你只剩下父亲了,趁着他还健在,定要好好对待他,珍惜眼前人啊。”
蝴蝶兰有些惊讶地看了姜泽一眼,方才她没有听错吧,这个一直高高在上,十分自傲的侠客竟然叫着自己岚儿,她心中是又惊又喜,眼里的感动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她站直了自己的身体,张开了双臂,拥抱住了面前的父亲。
“父亲,我早就原谅你了……”蝴蝶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她接下去说的话几乎没人能听得懂,但钱家主却一直不断地点着头,老泪纵横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太好了……”凤无双与莫子轩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异口同声地感叹着,两人感受到了这奇妙的一刻,也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凤无双依旧维持着方才靠在莫子轩怀中的姿态,而莫子轩则是紧紧地用手臂圈着他,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凤无双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急忙要推开莫子轩,慌乱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小鹿乱撞,一时间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放开我!”
莫子轩先是微微一愣,看着凤无双轻松挣脱了他臂膀的模样,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立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凤无双的胳膊,又将她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中。
凤无双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的背紧紧依靠在莫子轩的胸膛之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炽热胸膛之中,那颗充满了活力的心脏与自己的在一起跳动。
怎么办,怎么办,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凤无双只觉得心头涌上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一下子麻痹了她的大脑与四肢,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酥软起来,没什么力道,这样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
不行,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凤无双的大脑在拼命地响着警报,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样,她才能保持理智的判断,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
然而,莫子轩的臂膀却是如同囚笼一般,紧紧地将凤无双关在里头,任凭凤无双怎么挣扎都没有作用,“你想去哪儿?”
头顶传来莫子轩那带着几分警告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种极强的魔力,将凤无双的身体稳稳禁锢住了,怎么都不能动弹。
凤无双缓缓抬起眼眸,正对上了莫子轩的那双桃花眼,那桃花眼似乎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其中无限的温柔似乎有触手一般,将凤无双的灵魂死死裹住,凤无双的神情变得呆滞起来,莫子轩的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看着她的红润唇儿,缓缓低头……
“咳咳咳……”一阵干咳声从姜泽的口中传来,凤无双的眼睛也立刻恢复了焦距,立刻别过头去,躲避了莫子轩的这一个吻,莫子轩也微微一愣,手臂的力道也渐渐放松,凤无双便趁机用力一推,从他的怀中逃了出去。
钱庄主拉着蝴蝶兰的手,朝着所有人说道,“今日是钱府的吉日,各位里面请,我钱某一定要好好招待各位,以表感谢。”
姜泽朝着凤无双与莫子轩看了一眼,转身便跟着蝴蝶兰往其中走去,凤无双抿着唇儿,脸蛋红扑扑的,心跳也依旧没有平复。
“小心些,莫要踩到那些碎片了,其上有青苔,若是你要摔倒了,我便又要救你了。”莫子轩跟在凤无双的身后,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宠溺,语气却是带着几分调皮与戏谑。
凤无双却是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向着身边钱府的一个杂役问道,“这大门破了,该怎么办呀?话说,这好像还是我弄坏的,要不要我赔给你们?不过我身上没带多少盘缠,你们这大门若是太贵的话,我就……”
“哎,小姐,这种小事哪还用得着小姐破费,我们钱府出一扇大门的钱还是有的,小姐就安心吧,你们可都是我们钱府的尊贵客人,快些往里请……”
凤无双一听这话就立刻动作灵敏地闪过身去,快速溜到了姜泽与蝴蝶兰的身旁,与他们扯开了话题,将莫子轩狠狠甩在了背后。
莫子轩看着凤无双脸上还没消退下去的潮红,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方才那个与凤无双说话的杂役身旁,很是得意的说道,“那位是我夫人,漂亮吧?”
那杂役立刻会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您快些往里面请。”
莫子轩精神奕奕地甩开袖子,大步往钱府走去,只觉得神清气爽,从来未有这般舒畅过。
钱家主大摆筵席,美酒美食让凤无双等人尝了个够,大家心中都十分快乐,这一路上的愁苦也似乎都抛在了脑后,喝酒一直喝到了第二天天亮,所有人都醉醺醺的,任由下人们帮着扶回房间休息。
等所有人酒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正午了,凤无双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身体疼痛,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走到一旁的圆桌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喝完后,肚子便一阵抗议起来。
凤无刷个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无奈地说道,“饿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正是端着茶碗的蝴蝶兰,凤无双还未适应那户外的刺眼光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等蝴蝶兰将门带上后,才看清了蝴蝶兰今日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