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比赛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因为天气转暖，大家还去购入了一套新的正装。为了以示重视，女生们还帮忙给男生打理了一遍行头，甚至还帮忙修了眉毛。
历阳这种皮肤小麦色的大男生还算逃过一劫，猴子皮肤白嫩，看着就跟化了妆一样干净，女生们也放过了他。杨克检做为presentation的主讲人，就比较惨了。
他被女生们强行摁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任由郑拾柒和顾岸在他脸上涂涂画画，抹了几斤腻子。头发还得打了厚厚一层发胶。
最后出来的效果——
“好油腻啊。”
顾泛皱着眉嫌恶地说道。
杨克检看着镜子，扭头冲她吼道：“还不是你们整的！”
顾泛摆摆手笑道：“哎呀别难过，到台上就不显得油腻了。适当是需要的。”
杨克检双手抱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我等会怎么出门？这么油腻的造型出门，不得被人围观？我怎么这么惨，要被你们这样蹂躏。”
郑拾柒在给自己定妆，听杨克检这样惨兮兮地说着，额头发紧：“我的也很油腻啊，这不是为了搭配吗？”
杨克检一听，眉开眼笑了。
“嗯嗯，我懂的，舞台妆嘛。”
模拟展示，来当评委的老师，基本都是各组的领队老师以及学校资历比较深的老师。
规模肯定达不到正式省赛那样，但是流程却要走到，让所有参赛人员都进入最后的状态。
顾泛他们排在下午，所以所有人还能在上午高高兴兴地打闹一番，游刃有余，等到中午吃完饭再过去。
顾为他们组抽签抽到了上午，秦繁彦做为曾经的领队老师，也被喊过去当评委，所以上午不在家里。
等一切准备完，等秦繁彦回来吃午饭的空档，大家在公寓里继续走一遍最后的流程，都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
杨克检说：“我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秦繁彦坐在座位上，第三组刚展示完毕，中规中矩，亮点少，也没有什么差错，甚至都让人问不出什么内容来，他拧眉在打分表上写了个数字，心里暗暗对“摇光”的表现有了点底。
他们学校在科研和创业比赛这块成绩一向不错。前三组做为参照组，水平都差不多如此，那么，大概率水平也就如此了。
既然这样，那顾泛他们的成绩应该不会差。
秦繁彦低着头想着事，听见主持人突然介绍道：“下面有请第四组，来自管理学院的……”
秦繁彦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关了静音，调了震动。
秦繁彦没听清台上说了什么，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
顾泛发了条信息来问：“中午想吃什么，我们想一起烧顿饭。”
秦繁彦抿嘴忍不住笑了笑，回答她：“都行，注意点安全。”
“我们这么多人，不会出事的。”顾泛回答。
秦繁彦飞快地打字回复：“我说的是，注意点我的厨房，别烧坏东西。”
“……知道了！”
“……我们的项目是甲醛检测净化装置。”
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双耳，秦繁彦眉间一凛，将手机放好，抬头一看，果然，正是管理学院引以为傲的学生会主席，顾为。
站在他旁边跟花瓶一样站着，虽然亭亭玉立可是面部表情不自然地笑着的，就是应晴。
顾为不愧是见过大场面，参加过不少社团活动的人，在台上一点都不怯场，口齿伶俐流畅，思路清晰。秦繁彦刚夸过杨克检，这时候再一看顾为的表现，他想收回前言。
比不过。
但是杨克检也不差就是了。
顾为讲完了一大堆话，终于轮到应晴了，她刚开头一句，突然卡了壳，脸涨得通红，眼疾手快地看了眼手心，然后才磕磕绊绊继续讲。
顾为眼里闪过无奈。
秦繁彦这才看清应晴手心里攥着张手卡，大概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忘词。
这也太不用心了。
杨克检跟应晴可是差不多性子的人，都不认真。他们俩还是前任的关系，杨克检都将自己的稿子背的滚瓜烂熟，还懂得如何在台上临场发挥了，这位可一点进步都没有。
顾为带给人的好印象，全毁在应晴身上了。
她美则美矣，可是僵硬又紧张，让所有评委都皱紧了眉，心里涌上了一阵不满。
顾为在台上抿着唇，心情低落，他知道，这一遭，完了。
然而，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应晴在介绍他们的成果数据的时候，倒是很流利，很自豪，可是做为他们校赛的指导老师，秦繁彦看着心里疑窦丛生。
这数据太不真实了。
他忍不住看了眼隔了一道过道坐着的，顾为他们的领队老师，江老师，见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台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秦繁彦心想，江老师这么厉害？一个管理学院的教授，指导了一下，竟然能让化学科教授都做不到的事情实现了？
还是他拉来了什么外援？
秦繁彦这样想，在答疑的环节也忍不住问了：“关于你们的数据，令人钦佩。我想问一下，在校赛的时候，你们达成的数据结果不过是现在的一半多一点，是怎么在短短的四个月时间内，实现目前的成绩的？”
应晴拿着话筒手里一阵冷汗，根本回答不出来，顾为冷静地回答：“因为我们的领队老师请了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给我们一些参考意见，我们团队化学学院的同学对此进行了改进。”
“什么改进呢？”秦繁彦追问，“按照你们的甲醛吸收率，所需要的原材料量应该很大，至少是容器目前的三倍，可是你们的容器无论是大小还是造型都没有任何改进，是内部有什么变化吗？”
顾为喉咙梗住了，一时间语塞说不出话来。
站在他们旁边，方才上台的队员们都有些呆愣。
他们没想到秦繁彦，做为他们校赛的老师会提这些问题，但是也只有了解他们项目的秦繁彦，会提这些问题。
化学学院的队员正想说话，突然听见应晴娇柔的声音开口：“呃……”
所有组员都面色一变，暗道不好。
果然，他们紧接着就听见应晴小声地说道：“我们的容器没有做太大的改进，刚才PPT的图纸上也显示了构造了，但是……”
“这些细节，涉及了一些内部机密，我们申请了专利，请各位评委见谅，我们无可奉告。”顾为突然抬手举起话筒抢话，另一手摁下了应晴的话筒。
这明显是有些着急而所做的粗鲁举动，让所有人都一愣，似乎没料到顾为看着这样得体大方，会突然做出这样令人觉得奇怪不适合的举动。
令人大跌眼镜。
江老师见此情势，认不出长叹一声，低下头捂着额头摇头。
所有人都有些哗然，低声小声地讨论。
秦繁彦拧着眉，和顾为对视着，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但是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说道：“明白了，抱歉，不小心问及隐私了。”
“没事，谢谢评委老师。”顾为礼貌地说道。
秦繁彦点点头，关闭了自己前边的麦克风。
他僵着脸，神色不明，应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双手捏着话筒，微微有些颤抖，垂着眼，余光却忍不住瞥着秦繁彦，想窥探一下他在做什么。
对于他们项目的相关内容和知识，纵然顾为一再叮嘱她要多了解多问多背，可是应晴还是偷懒了。
她知道，他们的数据有问题，可是应晴觉得，这种比赛不就是这样吗，造假，抄袭，吹牛，这才是比赛的常态，顾泛他们那样真的认真去做，做得还不怎么样的，就跟个傻子一样让人嗤笑。
她以为并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实数据的。
可是眼下，她突然恍然明白了过来。
等下了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上午场结束，都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僵持的尴尬气氛，让应晴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等主持人说上午场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场后。顾为突然跑向前排，拦住了秦繁彦。
应晴看着顾为和秦繁彦说了两句，秦繁彦就站在原地面色不虞。
江老师却走了过来，上来就叱责了应晴一句：“你到底在做什么？”
应晴脸感觉有些疼，好像被人扇了巴掌一样。
“下周比赛，pre你别做了，换人。”江老师说完，黑着脸离开了。
应晴低着头，整张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为拦住秦繁彦：“秦老师，我有话想对你说。”
秦繁彦看他：“嗯。”
“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们？”顾为质问。
秦繁彦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问题一样，惊讶：“针对？我没有针对你们啊。”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最后几个人从他身后钻过，古文顿了顿，等大阶梯教室所剩无几，顾为才压低声音继续问，“你看出来我们有问题了……但是在这种场合……我们好歹校赛是您带的。”
秦繁彦勾起了嘴角。
他可真没想到，顾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理所应当的话。仿佛，他们造假，作弊，不遵守规则，是应该的，正确的，正常的，反倒提出质疑的秦繁彦，才是不遵守规则的那个。
“你觉得，我应该念及旧情，包庇你们？”秦繁彦反问。
他身子往后微微一靠，一手撑在桌面上。
他本身个子就高，比顾为高了好几公分，又站在高一级的阶梯上。人往后仰，微微扬起下巴，睥睨般地看着顾为，那了然的视线穿过顾为，仿佛刺透了顾为的心脏和灵魂一般。
秦繁彦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任何感情，反倒像是看着没有尊严和斗志的物件，不再带一丝尊敬。
顾为没见过这样黑脸的秦繁彦，突然屏住了呼吸。
“我为什么，要念及旧情包庇你们？”秦繁彦冷笑一声，“别忘了，省赛上，顾泛他们才是我亲手带出来的队伍。虽然我现在被撤职了。”
顾为倒吸一口冷气。
“而且，弄虚作假就是错了。你以为我不提，别的老师就看不出来吗？到了省赛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但凡有一个评委对你们提出质疑，你们都别想躲得过去。这种抱着侥幸心理在刀尖上跳舞的，你觉得很美妙很浪漫吗？”秦繁彦厉声质问。
顾为冷汗直冒，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繁彦嗤笑：“你们要怎么修改，我不管，我话说到这，随便你们。”
说罢，秦繁彦看也不再看顾为一眼，带上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没有自知之明，不遵守公平规则的人，就算再优秀，也入不了秦繁彦的眼。
顾为僵在原地，脸一阵青一阵白，写满了痛楚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