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犹如灌铅的双腿,夏筱琳不知自己怎么离开家里的,父亲的话还飘荡在耳边,她不是夏宇轩的女儿,她是他弟弟夏宇直的女儿。
夏宇直,这个只在春节时才能偶尔听到的名字,却突然一下成为让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为何父亲对她如此严厉,为何母亲对她冷言冷语,为何明明有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他们却冒着高龄的危险追生儿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释,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曾经以为是天地的父母突然变成自己的大伯和婶娘,夏筱琳的信仰在这一刻彻底坍塌。
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本来想着从父母这里得到一丝勇气让她走下去,不料,生活却像一个刽子手生生将她撕扯开来。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张开的双腿,像一具没有情感的木偶一般任人宰割,做手术的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流产如此淡定的病人,试图着和她说几句话,却被女人冰冷的眼神吓到噤声。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出,痛感不过一瞬间,身体跟着一阵轻颤,夏筱琳别过头,倔强的她第一次知道眼泪原来是咸的。
孩子,不是妈妈不想要你,而是这个世界容不下你。
宇阳,对不起,我剥夺了你做父亲的权利。
世界,感谢你把我变成孑然一身的孤独人,从此以后,我是只为自己而活的夏筱琳。
创意二部办公室。
乔宇阳望着夏筱琳空荡荡的位置心不在焉,昨天他外出回来才知道她突然请了假,打她电话手机直接关机,担心她有什么事,晚上去她公寓门口守着却没有收获,以为今天上班她会来,却发现还是失望。
他了解她,事业心极强,而且凡事不落人后,酷爱逞强的她不会无缘无故请假,除非真出了什么大事。
经历了U盘事件,他们的关系虽然破冰,包括男女之事也有了突破和进展,但身为枕边人,他依旧看不清自己深爱的女人,讲来讽刺,有的时候,乔宇阳觉得自己对于夏筱琳只是个生活必需品,而他这个必需品还时刻忧心着自己哪天被换掉。
财务部昨晚刚有人升级为准妈妈,朋友圈里都被这个消息刷了屏,办公室几个女人正在为生育之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听说生孩子的痛相当于十级疼痛,犹如一辆车生生从身上压过去的感觉,好像小芳是顺产,真是佩服她啊。”
“可不是,我生我儿子的时候也是顺产,不过太多年了,已经记不住那种痛了。”作为过来人,万利红对于生育之事是最有发言权的。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平时又不注意,怀了又不想承担责任,流产打胎比比皆是,等到结婚想要宝贝的时候却非常困难,这身体是自己的,该爱惜还得爱惜,等到后悔却为时已晚。”
“依我说啊,这小孩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天使,如果怀上了,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他,必竟是一条生命,抹杀掉一条生命而且还是自己的骨肉,这种残忍的事我是真做不来。”另外一位女同事也发表着自己的感叹。
程辰他们几位未婚的女性像是被上了一堂大课般,虚心得像学生一样频频点头。
乔宇阳有些烦燥,起身准备去外面找个地方抽根烟。
万利红见他神色不对,悄悄将他拉到一旁,神色有些凝重:“宇阳,有个事我想提醒下你,小夏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昨天我还撞到她在洗手间呕吐,我看着倒不像是生病,你们年轻人交往,有些事还有注意点好,小夏的情况你们最好去医院做做检查。”
万利红讲得隐讳,但乔宇阳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他扫了扫办公室其他人,拉着万利红往没人的地方避了避。
“红姐,你的意思是说筱琳怀孕了?”
万利红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只是依经验判断,这种事你们还是去医院确认下比较好。”
乔宇阳联想到夏筱琳最近一连串不对劲的举动,亲热时他多半应她要求做防范措施,至于她有没有吃避孕药那些东西他也并不知情,最有可能中奖的情况应该是U盘被拿那一晚,那晚一切来得太突然,事后也没有做补救措施,难道真这么准?
焦虑的心情很快被狂喜替代,得知自己可能做父亲的乔宇阳有些手足无措,此刻,他只想第一时间找到她,这样的时候,他不能让她感觉到孤独和无助。
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到位子拿了车钥匙就飞奔而走,办公室的女人还在为孕育之事热聊,没人发现乔宇阳的突然离开。
直接将车开到夏筱琳的寓所,他不停摁着门铃:“筱琳,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先开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
乔宇阳以为自己会一直像个疯子一样在门口嘶吼,不料门铃响了三声后就有人来开了门。
夏筱末一袭黑色睡衣,脸色苍白得犹如冰雪,眼洞处两个深深的黑色眼圈让她看起来异常憔悴。
“你来得刚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跟着她进了门,乔宇阳看着女人瘦削的背影,心疼的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对不起,这样的事情让你一个人承担,对不起,对不起!”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于推开他,夏筱琳淡淡一笑,语气淡定得像与人在讨论空气一样:“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愁如何向你开口,今天上午去了医院做流产,报告在桌上,如果有疑问,你可以自己翻着看。”
腰间的手突然松垮下来,夏筱琳知道,这是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乔宇阳颤抖的拿起茶几上白色的病历本,一张白色的A4半截从里面掉出,有些愤恨自己为何不是近视眼,至少有些不愿看到的东西可以选择逃避。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崩溃跪在地上,乔宇阳质问着夏筱琳,却不觉语气已带呜咽。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乔宇阳知道,夏筱琳这是要彻底和他做了断,为了断掉她和他之间的牵系,她居然狠心到杀死他们的孩子,她是有多不爱他,或者说她是有多恨他。
“就这样吧,对你我都好,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爱,如果你愿意,就选择恨我吧。”
女人静静回到卧室,她怕再撑多一秒自己会受不了扑入他的怀里,我既黑暗,你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