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了,我不吃承欢膝下那一套,学一点管理公司的能力,去自家公司,才是对你最好的。”乔默反抗的那一秒,秦文熏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却饱含着凌厉,宛如一把把利剑,刺向毫无铠甲的乔默。
合着听起来他还觉得自己不是食古不化的那种人吗?乔默头顶上满头黑线,完全不明白他所说的公司,是什么样的大公司,难不成是个帝国吗?
那么着急找继承人。
心知外公没有什么恶意,乔默也并不愿意恶言相向,毕竟刚刚找到的亲人,伤了情分也不好,即便是满腹牢骚,乔默还是不露声色,佯装不经心地笑道:“外公不是读书的料子啦,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在应付,读书这回事,不就是明理就够了吗。”
“那个女人,她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读书不好好读,成天花里胡哨,就知道怎么工于心计,怎么心肠歹毒了吗?”特别强调别人不许提起,他自己不也还是提起了。
人啊,就是特别容易双重标准的生物。
乔默心如乱麻,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心头隐隐有不良的预感,不是在说读书的事情吗,怎么就牵扯到工于心计,跟心肠歹毒了。
仔细回想,乔默深觉自己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情啊。
秦文熏越说越激动,几乎到了吹胡子瞪眼的地步,怒目看着乔默,她都有错觉,那花白的胡子,在迎风飘扬……
“不是,外公你别这样,是我不喜欢读书啊,跟别人没关系的,从小时候开始,一摸到课本,瞌睡虫就忍不住冒出来,如果我出国读书,不也是浪费钱吗?没必要的啦。”条理分明地分析,乔默强忍压住不好的情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口吻俏皮,想要缓解氛围,只是脸颊几乎僵硬,不用照镜子,她都可以脑补到自己的尴尬表情。
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就算演技崩了,精气神还是要在,不能自己先不攻自破了。
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乔默不着痕迹地看了秦覃一眼,拜托,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个小舅舅到底是什么情况,沉默着坐在那里,茶是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姿态优雅,请问他是水桶吗?
他这么不说话,是真的不怕有人把他当做哑巴吗?
要不是外公的眼睛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乔默真想去质问一下小舅舅,过分啊,一点都不知道给她救救场。
“浪费什么钱?”乔默的情绪到达临界点,秦文熏又何尝好到哪里去,他终于爆红了眼睛,习惯性重重敲击着拐杖,一丝不苟地直着上半身,声音蓦地拔高了八度,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回荡。
“你妈妈是才女,你怎么可以目不识丁,让你读书你就去读书,说那么多干什么!”真正让秦文熏爆发临界点,不仅仅是乔默推推搡搡的态度,触怒了他从来不容反驳的性子,还有她不容置否替她奶奶说话,站在她奶奶的立场上。
在秦文熏看来,外孙女绝对不可以再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乔默实在是不能忍了,他大声,乔默也没有小声道哪里去,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并没有瞪着他,高昂着下巴,不知道在看那里,破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
“我是我,妈妈是妈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迂腐!乔默不知道喊出了多少人的心声,为什么上一辈人做什么,这一辈人就要做什么,不管不顾孩子们的想法,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还有什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要自己的孩子去帮他完成,这都low爆了好吗,自己好手好脚,有什么想法不能自己去做吗?
非要去强行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
“好,好啊,你看看你都被那个女人教成什么样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艺术是什么,戏子,去做戏子你不觉得丢人,还在为她说话,你说你不是被教坏了是什么?”气得浑身发抖,秦文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直看着乔默,她越是昂着不低头,他越是生气,血液仿佛直往上冲。
“不听外公的话就是被教坏了吗?”乔默怎么就是觉得跟他说不清楚呢?道理讲着,讲着,就跑偏了。
可是说不清楚还是要说,他不是别人,他是嫡亲的外公啊,秉着讲道理的原则,乔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冲,声音也降了下来,只始终抬着面庞。
“外公一口一个那个女人,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奶奶有什么差别吗?她不让我爸爸去搞音乐,你也没有尊重过我的喜欢,那是演员!是演员!不是什么戏子,您能不能把自己脑子里那些食古不化的东西都清一清呢?”乔默自问这四年来说不上兢兢业业,也无愧于心,娱乐圈里面那些乌糟糟的事情,她都没有把自己陪进去。
所以今时今日,她可以站在这里,为她所热爱的演艺事业抗争。
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谁都没发现秦覃的唇角噙了一丝儿的笑意,只是他仍然有没有说什么,看戏的意味不能更明显了。
只是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压根没有注意到秦覃的异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是想要把天花板掀掉吗?打个电话都不让我安生。”看路,扶着楼梯扶手,杨悦卿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原本她还能打很长时间电话的,奈何楼下两人的争辩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让她无法忽略。
她来得正好,秦文熏好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以讲道理的人,伸手颤巍巍指乔默,直对着老伴儿又气又急地说:“反了反了,你看看你外孙女,你见过谁家女孩子敢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杨悦卿轻拍秦文熏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那也是你外孙女,梁医生都说了你不能激动,这么大声干嘛,默默的耳朵有没有聋。”
仔细一想,好像无从反驳,她杨悦卿的外孙女,不也是他秦文熏的外孙女吗,可是怒火烧起来,如何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轻易浇灭的。
他别过脸,不去看这个忤逆他的意思,惹他生气的丫头。
乔默汗颜,老小孩老小孩儿,这话真的地没什么毛病。
老伴儿要这么苛待外孙女,杨悦卿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她帮忙打圆场:“默默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不就好了,公司又不是没人,再说她年纪还小,玩心大着呢,难道你真的忍心她就这么被锁在办公室里吗?”
疼了半生的女儿,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孙女,秦文熏说不心疼是假的,可现在碍于脸面问题,没有台阶他才不会轻易下来,半是强词夺理地说:“二十多岁了哪里小,她外公她妈妈她舅舅,哪一个不是二十多岁就坐镇公司。”
偌大一个公司,又不是简单坐镇两个字就能搞定的,他这话颇有吹牛的味道,秦西跟秦覃,确实是二十多岁就进了公司,不过在秦文熏那里就不一样了,父亲掌权,他都三十多了,都还没有放权。
“你是你,又不是我的外孙女,我才不管你,少来这套。”努着嘴不依不饶,坐在一旁,杨悦卿斜着瞥了一眼找不着台阶下的老伴儿,她也不想给他什么台阶,独裁都独裁到家里来了,还真把家里当公司了吗?
越发觉得没有见面了,秦文熏肤色偏白,衬得白发丛里头的耳根子更红了,他拄起拐杖,颤巍巍离开了客厅,嘴里小声嘟囔着:“真是,当着小辈一点面子都不给。”
“回来,我给,给你还不行吗?”他这么小气,倒显得像是自己欺负了他,杨悦卿忙喊他,谁知道他压根儿不停,闷着头就往外走,她也不拦,肯定是去找隔壁老徐头下棋去了啊。
“噗……”咬着陶瓷杯的边缘,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水,乔默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外公外婆敢不敢很有爱一点,碰到外婆,乔默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外公会是那个食古不化,满脑子迂腐霸道思想的外公。
他们年轻的时候,估计是上演过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剧情吧。
轻轻帮乔默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杨悦卿微蹙了秀气的眉头:“你这丫头,喝个水还笑,也不怕你噎着。”
乔默一下子抱着被子滚进外婆怀里耍赖,她的身上软软的,还有一股舒服好闻的味道,一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怕?我看她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有她怕的东西吗?”看了多久戏,就当了多久木头人的男人,终于搭腔了,丹凤眼稀稀疏疏地闪着光芒,这次乔默算是看清楚了,那不是幸灾乐祸那是什么?
太过分了,明明乔默是演员,他是歌星,同是娱乐圈,差不多一个性质啊,相煎何太急呢,再不济也帮帮腔好吧,竟然就这么看戏。
“呀,原来我小舅舅不是哑巴啊,我还以为你要当一整天的哑巴了呢。”乔默惊喜地从外婆怀里探出来半颗脑袋,为了追求效果,杏眼圆咕隆咚,里面塞满了讶异,明明是责怪秦覃装了半天哑巴,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遭到自家小侄女的鄙夷,秦覃也是意料之中,他笑得毫不掩饰,只是这笑,让乔默更生气了,有点小肉的脸颊,像打了气一样涨起来,怒气冲冲。
秦覃才忙不迭服软:“没有没有,小舅舅这是佩服你呢!”
乔默一副我怎么就是不相信的神情,看得秦覃还真不自在,他再三解释:“比真金还真好吧。”
“你也知道你是当舅舅的人吗?看默默被你爸爸说,也不会开口帮她说两句,有舅舅是这么看戏的吗?”杨悦卿啐一口,现在有了乔默这么个小心肝,看秦覃是哪里都不顺眼,特别是他还看上戏了,非得好好说说他才行。
“天地良心好吧,我哪里看戏了?”突然发现自己被这祖孙两个同仇敌忾了,秦覃不能更委屈了,惊疑地看着自己的老妈,怎么,这是孙女来了,就打算不要亲生儿子了吗?
他委屈,但是一定要说!
轻搂着外孙女,心中暖洋洋,杨悦卿分辨道:“你有那么多戏吗?怎么听说你什么都没干。”
秦覃这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像是受了欺负的模样。
稳重?
压根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