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不怜苍生敬鬼神
第二天一早，万老爷一家人，在鞭炮的催促下，早早地起了床。
起床后，大家都是默不作声，各人处理自己的各人事务。有方便的、有洗脸的、有梳妆打扮的，一时间，院子里，屋子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
文富、文贵和兰欣兄妹三个，不像往日，可以睡个懒觉。也是听到外面鞭炮声响起，就一骨碌爬将起来，快速穿衣梳洗，做好了大年初一叩拜长辈和祭祀祖先的准备。
冶州地区传下来的规矩，大年初一，这一天，早晨起床，不能让他人叫醒，但是也不能睡到很晚才起床。因为，这天有很多重大的礼仪要举行。
洗刷后的废水也不能泼洒到屋外，用后的生活废弃物同样也不能丢弃院门外。否则，新的一年，不但不会聚财，还会散尽家财。
所以，文富和兰欣，虽然长期在外面生活，依然铭记着祖训，严格依照传统习俗，进行着个人的生活打理。这方面，他们可不敢轻易僭越，虽然父亲宠幸着自己。
兄妹三人，打理好自己，恭恭敬敬地来到客堂。静静地侧立于客堂两旁，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父亲早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在客堂里忙碌着。
万老爷先从客堂内侧墙壁下方的香案柜子中，双手毕恭毕敬地取出一个大香炉，放置在香案中间，从一个小袋子里，小心地抓出，一把又一把的五谷粮食，放进香炉中，一直装到香炉里的粮食往外冒出来方才停止。
接着，他又从香案下方的柜子中，取出两支高台蜡烛点上，放置于香炉的两边。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大束高香来。那香，根根粗壮挺拔，紧紧地困扎在一起，形成一个鸭蛋粗细的圆柱体。取出的瞬间，满屋飘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新鲜的木材芬芳气息，中间还夹杂着不知名的什么香料的味道。
万老爷右手紧握高香的下端，将上端对准蜡烛的火焰，认真仔细地点燃着，看着那红红的火苗不停地舔舐着高香的顶端，过了好一会儿，高香的顶端才露出忽明忽暗的些许红光，那袅袅的香烟便从高香的顶端缓缓升起，升到高空即刻四散开来，充斥着整个客堂，顿时，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鼻子里都充盈着浓烈的高香的烟味。
大家顿觉喉咙发痒，光想咳嗽，但是，强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万老爷双手紧握高香，深深地插进香炉的五谷之中。
这时，万夫人走进客堂，叫上文富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文富就回来了。左手提了一大篮子的包子、油条和油炸鲤鱼，右手提了一大篮子的大块猪肉、白条供鸡和一碗煮熟的水饺。
他把两个篮子默默地递给父亲后，再次侧立客堂一侧，一言不发。
万老爷把这些供品，分门别类后装进一个个盘子中，认真地排放于香炉后面。中间是鸡、鱼和猪肉，外围是包子、油条和馒头。井井有序地排列着。
随后，万老爷又从柜中取出一叠黄表纸，上面好像还印着一些浅浅的人物肖像。他拿起黄表纸，在烛焰上点燃，向身后猛退了两步，将黄表纸向空中一抛，那纸张很快便在空中燃烧殆尽，留下一些黑灰色的灰烬，向空中四散纷飞而去。
万老爷表情肃穆，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万老爷正对香案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对着祭坛拜了拜，磕下了三个头。
最后，他起身站立在侧边，静待孩子们前来叩拜。
文富带领弟弟文贵和妹妹兰欣，走上前来。三人在香案正前方驻足站稳，文富在中间，文贵在左侧，兰欣在右侧，一字排开。
三人也仿照着父亲的样子，先跪下，再行礼，然后“咚咚咚”磕下了三个响头。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杂声，大家都很专注，神情也很肃穆。
万老爷看到祭拜苍天的仪式完毕，便去厨房叫来了万夫人。
两人端坐在文富已经排放好的大圈椅中，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等待晚辈的叩拜。
文富见父母已经做好，便上前跪倒在地，对着爹妈就是三个响头，一边拜，一边说道：“爹，妈，两位大人在上，请受文富一拜！”拜完后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父母说声“爹妈，过年好！”
万老爷夫妇，也跟着笑着回应道：“好了，给！你的压岁钱！”说着，就把一个银元塞进了文富的手里。
接下来是文贵夫妇前来叩拜。礼毕，万老爷给文贵和少梅每人一个银元，特意给少梅怀中的婴儿手里也塞了一个银元。
最后是兰欣，兰欣动作极快，眨眼功夫，跪下，叩拜，一气呵成，万老爷笑着打趣她说：“你呀！啥时间都是慌慌张张的，一看都不是诚心实意的！”
大家听了，都撇嘴轻声地笑了起来。
一下子，屋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才变得活泼起来。大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文富便跟随母亲去了厨房，文贵见状，也赶紧跟了进去。少梅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客堂里只留下万老爷和兰欣两个人。兰欣正在缠着父亲，非要两个银元的压岁钱不可。万老爷拗不过她，只好又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银元给了她，并用食指点着她的头，笑着说道：
“你呀你，磕头时，心不在焉的；要钱时却是理直气壮。还要偏偏多要一个哩！”
“人家是大小姐嘛！哪儿能和哥哥们一样哩！”兰欣说完，一蹦一跳地笑着跑开了。
万老爷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只会咧着嘴笑，除此之外，也是无计可施。
不一会儿，文富端着一大碗饺子过来了，碗里还特意放了三个剥了皮的鸡蛋。文富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父亲的手里。万老爷坐着没有动，用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吃了一口，赞叹道：“嗯，真香呀！大家都多吃些！”
吃完饭，一家人相拥着，手里提着祭品和纸钱，向村外的祖坟方向走去。万老爷走在最前头，文富文贵紧随其后，兰欣和母亲、嫂子少梅三人，走在最后面。
三个男人，一路上都没有言语；但是，兰欣却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