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怎么又沉不住气了?”
眼见自己的儿子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浮躁的状态,邱盛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邱樊山也是一脸的凝重,尤其是看当身旁不远处萧胜雪等人重新浮现出的笑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时白宗恒有意无意地向这边扫了一眼,笑道:“坐着说话果然不腰疼,自己冷眼旁观都急得一手的汗,还要求身在局中的年轻人保持冷静。难啊……”
邱不语这时候没有坐着,所以他的腰确实很疼。容逸那恍如鬼魅的身形,每变换一个位置,就会说出一招靖海十三剑的剑招,而令他奇寒彻骨的,便是每一次对方所在的方位,都是对应那一招的薄弱环节。
从海立云垂,到惊涛骇浪,无一例外。甚至有几招剑招,容逸还指出了不只一处可以攻击的弱点。
换言之,容逸已经将几乎所有靖海十三剑的招法,都研究透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这门碧落剑宗的镇宗武技,经过了数十代人的不断改进,几乎已经臻于完善,除非是浸淫其中数十年的宗内长老,几乎很难发现其中的毛病,包括邱不语在内。
如果不是孙周海将其视为自己的传人,将自己平生所学,都一一教授给了他,凭他自己的资质和眼界,恐怕在近十几年,都难以找到靖海十三剑这么多的缺陷。
而容逸这个刚刚开始修行才半年时间,所见所知的靖海十三剑最多是余舟渡水平的新弟子,却硬生生做到了。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咄咄怪事。
容逸看着他愤怒却又无奈的眼神,只能暗暗好笑,对于邱不语此刻所想,他是心知肚明。心道以符轮术在推演武技优缺点方面的强大能力,又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猜想得到的?如果按照教授的歧视性言论,整个十方世界,恐怕都没有几个人可以想到。
“还有一招,你还缺一招。”
邱不语缓缓提起剑来,剑尖遥指容逸的额间,大声叫道:“你能把这一招的弱点也指出来吗?”
话语未落,海潮惊空,无数的元气化为潮汐,翻涌而起,直冲霄汉,再天海倒悬,如天瀑流丹,灌入他手中的斩鬼剑中,凝结出一道墨色龙影,在剑身处不断的翻腾舞动,挥洒着暗淡的光辉。隐隐的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碧海如墨,邱不语在这最后也是最强的一招上,已经耗费了无数的日夜,只求精益求精,人剑合一。此时此刻,如果抛开本身元气等级不论,他对于这一剑的造诣,距离自己的师父已经相差不远了。
容逸静静的看着对方漆黑如墨的剑身龙影,淡淡笑了笑,点头道:“不错,这一招,你确实可以以之自傲,因为这一招本身,并没有缺陷。”
“没有?”
原本已经习惯了容逸各种胸有成竹,各种早有准备的邱不语,听到这一句之后,竟然有些愣住了。
“没有。”容逸神情不变,向他确认了这一点:“在六方晚宴上,你的碧海如墨还有巨大的漏洞,但那个漏洞是你自己身上的,与这一招本身无关。而现在,你已经把这个的漏洞补全了。”
“你确定?”邱不语睁大了眼睛。手中的斩鬼剑,都禁不住微微震颤起来。
“怎么?我说没有缺陷,你反而怀疑起你自己了么?”容逸的笑容缓缓舒展开来,似乎是对邱不语的反应非常满意。
而这,却让邱不语的不安,变得更加明显了。
“怀疑我自己?简直是可笑之极!你这一套还是赶紧收起来吧!对我已经没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但心中却是越来越惊疑,因为早在他刚学碧海如墨不久,孙周海便已经告诉过他,这一招看似攻守一体,强横至极的剑技,其实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微小破绽。虽然破绽很小,一瞬即逝。普通人根本无法利用,但如果对手的实力足够强大,并且对此破绽足够了解的话,仍旧可能招致危险,甚至是致命的结果。
“这小子其他十二剑都分析的头头是道,绝非是胡蒙乱猜的结果,可现在居然会在最后一剑上卡住了。是他真的不知道呢?还是有其它的目的?难道说,他是想……”
邱不语的暗暗思忖之间,忽然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头脑突然变得灵活起来,这整段时间以来所遇到的重重怪事,仿佛都一件一件地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相互印证,互相联系的关系链。甚至就连在六方晚宴上的最后被容妙心一拳击破自己护体罡气的那一幕,也被他不由自主的拉进来。变成了这个链条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片刻的思索之后,他终于双目一睁,哈哈大笑起来:“姓容的,我当你真学到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就敢口出狂言,叫嚣要击败我?原来,只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小的伎俩,简直是可笑至极!现在,你的表演已经可以结束了,准备你的谢幕吧。”
听到这话,容逸双目一凝,一道精光一闪即逝,随即冷笑一声,道:“邱不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邱不语嘿然一笑,道:“那我就慢慢说好了。”
说着,他将全身元气一收,漫天的海潮瞬间消散,所有的幻像,重新归于平静,甚至就连斩鬼剑,都被他重新收入了囊中。
“从一开始起,我就非常奇怪,凭你不过半年的修炼时间,无论资质如何逆天,无论学会了何种藏匿修为的法门,也绝不可能一跃跳过整个筑元阶段,直接达到通元阶之上。如此一来,你拿什么来击败我?武赛场,可不是炼术赛,可以让你投机取巧,偷取胜利。”
“那又如何?”容逸嗤笑道:“击败一个人,也未必一定要功力高过对手,只要有合适的手段,同样可以以弱胜强。”
“没错!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直在猜测,你的这个手段是什么。”
“现在你猜到了?”
“猜到了,准确的说,是你主动告诉我了!”邱不语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兴奋。
容逸好奇地歪了歪头,问道:“我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了?”
“就在刚才。”邱不语伸出一根食指,狠狠说道:“你费了那么大心血,把钻研了小半年的靖海十三剑的缺陷和弱点,一样一样的摆给我看。你想干什么?难道是生怕我不小心被你抓住了漏洞,遭致失败,所以好心想提醒我么?”
“这很难说,万一就是呢?”容逸不觉失笑起来。
“万一?你拿大家当白痴吗?”邱不语冷笑道:“这些无非就是和你之前所有的故弄玄虚一样,都是拿来混淆视听,试图影响我判断力,让我不敢相信自己。可惜啊,你差一点就成功了,却偏偏在最后一步太过着急,露出了马脚。”
“马脚?什么马脚?”容逸奇道。
“你差点就让我相信,你已经掌握了所有靖海十三剑的缺陷和弱点,唯独少一招碧海如墨,还说什么没有缺陷。但事实上,碧海如墨不但有缺陷,而且利用好了,还会对对方造成致命的威胁。
你真实的目的,就是希望我第一次出手,就施展这一招,而你花了这么长时间准备的,就是针对这一招的破解之法。我这么说,应该没说错吧?”
“哦?”容逸不置可否,只是眯起了双眼:“既然你认为我是在故弄玄虚,影响你的判断力,说不定,我这里的目的,恰恰是让你疑神疑鬼,不敢使用你最强的剑技呢?”
邱不语闷哼一声:“没错,也有这种可能。可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意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经不打算陪你继续玩下去了。”邱不语忽然将音调提高了一个层次:“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对付故弄玄虚的对手,就要用最强的招数么?而在我这里,最强的招数,本来就不是靖海十三剑,我最强的招数,是枪!”
嗡!
他的手掌一张,一道沉重无比的金属震颤声中,那柄几乎让所有人都耿耿于怀,又都恐惧莫名的玄铁重枪,青龙灭世。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道隐约来自于远古的深邃气息,随着青龙灭世的出现,瞬间奔涌开来,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将整座赛场笼罩了起来。在它的遮蔽之下,就连天空中火热的太阳,也似乎变得清冷了起来。
“我本来还没有打算把这件祖传神兵请出来,因为那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让人觉得胜之不武。可惜,你确实太让人讨厌了,讨厌到除了把你彻底打倒,然后用力踩进泥土里之外,我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
邱不语狰狞的话语,仿佛长着锋利的毒牙,凶狠地刮在了很多人的心头:“这完全是你自找的,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不测的话,可千万不要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