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对这长老的强烈反应丝毫未做理睬,只低声问了句:“我可以走了么?”
那位长老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可以,当然。”
那简楠掩上了面巾,向对方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便欲离开。
这时候,一直静默旁观的容逸,忽然开口道:“请稍等一下。”
简楠似乎愣了一下,停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还有什么事么?”淡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容逸想了想之后,同样淡淡说道:“你会符轮术吗?”
他的话刚说完,那位长老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对对对,我都忘了问了,按照赛会规定,每个人都要自报一下,你,会符轮术吗?”
这一刻,容逸听到了简楠的兜帽之下,发出的失声轻笑。
“那就记,会。”容逸对那长老说道。
简楠再次轻笑一声之后,迈步向前。而容逸则随后开口:“等一等。”
对方站定,侧过了脸:“还有事?”
“难道,我们之间,不该认识一下?”容逸凝眉道。
简楠摇了摇头:“我已经认识你了。至于我,到了天道会上,你自然会记住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抬腿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远的巷子口。
“他……”那位长老望着容逸,迟疑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容逸此时已是眉头深锁,不断地在脑中思考着此人,见那长老如此表情,他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您是不是想告诉我,他和我长得很像?”
那位长老似乎有些诧异,容逸应该没有见到那人的脸才对,愣了一会儿,他才道:“不是很像,而是一模一样。”
容逸嗯了一声,转身离去,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离开元都大学堂,烈焰焚神便化身了出来。那种紧张的神情,还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我知道。”容逸没等她说话,就先把她想说的话说了:“他也是用神炎大帝一模一样的生命密码制造出来的。而且,就连气息都和我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我就是一对复制体。”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他干嘛要造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人?”烈焰焚神的焦虑,满满的写在了脸上。
容逸只能摇头:“不知道,这不就是我们一直想要追寻答案的谜团么?不过,元帝的血脉,几千万年都没有出现一个,现在一下来了两个。这后面的事情,便有意思了。”
他仰起了头,想了想,道:“不知道那两位大人,如果知道了此事,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
元都很大,但是秩序很严谨,各种登记制度,让身在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很难逃过官家的追查。所以容逸也很快借助公门的力量,找到了简楠的落脚之处。
虽说对方说到了天道会的时候,会让自己认识他,但是容逸的耐心却没有这么好。任何涉及到教授的人和事,他都会异常的留心。防止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何况,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说明问题的事情。让两个自己同时出现在元都的大街上,如果不是准备做最后的摊牌的话,他很难理解教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座地处元都远郊的简陋客栈。时常也没有几个人进来住宿打尖,一见到容逸这位衣着体面的年轻大爷进门,无论是店小二,还是柜台后面涂着厚厚脂粉的老板娘,都乐得要笑出声来。但是当他们看清楚了容逸的脸后,却是顿时傻了眼。
“你,你不是刚进房了么?怎么一会儿又跑出去了?”
容逸微微一笑,也不做辩解,只用最简单的话语问了一个当前他最关注的问题:“我住哪间?”
“啊?”老半年和店小二忍不住同时对望了一眼,不过很快,见多识广的老板娘,还是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他略带迟疑的指了指楼上:“二楼丁字号房。你,是他兄弟吗?”
容逸嗯了一声,便踏着硬木的楼梯,一步步登了上去。
丁字号房是一间非常简单的普通客房,而现在,它没有上锁,是虚掩着的。
容逸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而入,想了想,又改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敲门。
“找到了就进来吧,门没关。”简楠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容逸点了点头,稍稍凝了凝神,推门走了进去。
简楠斜躺在木板床上,眼前,数十枚符纹正在半空中快速的飞旋,那是一座华丽的七阶符轮,大约是在进行某种对战的模拟。
见到容逸进来,他才收住了符轮,也没有从床上站起,而是指了指身边的长条凳:“坐吧,如果你不是来打架的话。”
“为什么要打架?”容逸一边笑着,一边坐到那张长凳上。
事实上,他确定来找简楠之前,烈焰焚神倒是担心了好久,怕他一见到那人的面,就会遭遇一场打架。对她来说,看到两个与神炎大帝一模一样的人在对决,心中将会极为别扭。
“为什么?”对方摇了摇头:“难道你这么久以来,不是每次遇到与自己有同类遭遇的人,都会以打架开场,再到打架收尾么?”
容逸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对方的话,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思考的问题,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很表面的解释,即都是因为教授在幕后挑拨。至于这种挑拨的目的现在仍然是一个谜。
“我并不愿意如此。”容逸的语意很诚恳。
“我也不愿意。”对方扬了扬眉,然后闷声道:“可惜有些事情是很难避免。你就是想躲,都躲不掉。”
容逸看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不想与他敌对的同类。于是有些好奇:“有什么事,是你没躲掉的?”
简楠双眼一抬,现出了一丝异样的寒芒,似乎在回想某一件往事,又仿佛是在评估,自己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容逸。
半晌,他暗暗点了点头,重新将锐利的目光收敛:“我出生的时候,是双胞胎,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了。”
“你说什么?”容逸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的说道:“被你杀了?”
“你看看,只要一提到这样的事情,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往那里想。不错,他是我杀的,但是,那件事的起因,却是因为他要杀我,在那个人挑动下,他一直都在算计我,最终将我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简楠的语气仿佛很轻松,但是眼神中却是隐藏着深重的愁苦。
“竟是这样。”容逸微微摇头。
简楠的声调随之变得高了一度:“我被安排的宿命,就是一次次的去杀死那些想杀我的人,你也一样,对吗?”
容逸用沉默代替回答,他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简楠果然没有等待他的回应,而是径直说道:“我还知道,你想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挖出他的真实目的。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所以,你东奔西走,想要找到哪怕一点点线索。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头绪。”
“你想说什么?”容逸听出他话中有话。
简楠眉尖一挑:“我也曾经这样努力过。我想把他拎出来但是我后来终于发现,这完全没用。只要他的目标没有达成,他可以无限制的隐藏下去。想要找到他,就只有一个办法。”
容逸看着他:“什么办法?”
“很简单。”简楠双目一张,却将声音压到最低,低得连近在咫尺的容逸,都只能勉强听见:“把事情做下去,把他想要我们做的事情做下去,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来临,他自然会现身。”
容逸眯起了眼睛:“那你知不知道,他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简楠闷哼一声:“我想你来这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说到这里,他抬起右手,向远处遥遥一指:“就在那里,在宫里。”
他这一番话,让容逸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
他早就怀疑,简楠不像其他如邓先等人,只是过渡性的人选,在达到某个阶段性的目的之后,就消散了。他既然和自己拥有同样的血脉和面孔,又具备相当的实力,所以很有可能,他也得到了那个最终的目标提示。
“可是如果这真是他的目的,你觉得你,你做得到吗?”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简楠的话让容逸忍不住一怔。
他又接着说道:“他的目的既然在宫里,这里,那么我就去这里好了,至于能不能完成,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在意?”
“他不介意?”容逸想着这句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莫名的冲动,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所以,你就请回吧。”简楠的神情回归到了一开始的淡定之中:“我会顺其自然,按照提示,去见到宫里的那位,至于你,我不会主动和你作对,但是如果那人的安排,我必须杀死你,你也不用怀疑,我一定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