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我心里仍有些五味杂陈，内心里，对于这次扳倒古新禾毫无快感，反而总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再转头看看宋玉婷，她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仍专注的在忙自己的工作……
没一会儿，我们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大家抬起头，只见古主任形如枯槁的站在门口，眼神冷漠的盯着宋玉婷，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他想干嘛……
宋玉婷大概也感觉到什么，缓缓站起身，张爱和小陆互相对视一眼，都显得莫名其妙，就在此时，站在门口的古主任抬手指着宋玉婷，近乎咬牙切齿的嘟囔了一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完，古老头转身离开，留下宋玉婷一脸茫然的站在那儿，张爱和小陆依旧面面相觑，不明白古老头这是闹的哪一出，只有我心里最清楚前因后果……
突然，宋玉婷坐下来，低头趴在办公桌上，似乎是委屈的在哭，这让我心里一阵难过——她现在这样，这都是因为我……！
正心酸的盯着宋玉婷，齐辉突然来到我们办公室，他走到我跟前，看一眼正趴在桌子上抽泣的宋玉婷，一时愣在那儿，我随口问：“是找我么？”
齐辉这才回过神，小心的对我说：“古主任请你过去……”
我一愣，心里莫名的跟着齐辉来到古主任办公室，齐辉在身后关上门，办公室里，便只剩下我和古主任两人。
古老头无力的躺在椅子上盯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木然的站在那儿。
他盯了我一阵，缓缓坐起身，两手伏在桌子上冲我说：“坐吧，别站着了”
语气苍老无力，我不知道他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只小心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古老头继续盯着我愣了一阵，突然挑起嘴角笑了笑说：“号称铁腕的人事主管，现在又变成了铁腕的人事经理，薛总说的没错，真是后生可畏，你现在终于名副其实的和我平级了，而我正在日落西山，你却还是初升的朝阳……！”
面对他的褒奖，我不自然的笑了笑算是回应，古老头见我不说话，沉重的叹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始终是严总的心腹，不过我和严总的对立，与你无关，你用不着对我这么戒备，看在婷婷的份儿上，放松点”
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依然沉默着没有回应，古老头摇摇头笑着说：“在你眼里，我多半就是个连外甥女都可以出卖，博取自己上位的老顽固吧”
我心里琢磨着，难道你不是么？然而表面上，我并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屑，尽量学着严总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古老头独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我打算辞职了”
我一愣，虽然此前也猜测出了一些可能，可是严总之前已经在会议室里说过，只要他不惹事，可以让他安心做到退休，此时听他自己说要辞职，不禁有些吃惊，他是真的要在临近退休时放弃？还是说另有图谋？
“小范你知道么？”古老头叹息一声继续说：“我等了好久才拖到这一天，我知道，一旦和严总宣战，结果必然要有一方倒下，很不幸，最终是我棋差一招，被一个初生牛犊的小丫头耍了，这孩子也算大有前途，这么长时间，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可以完全不露声色，且不说演技如何，单凭这份耐性，将来前程也不容小觑”
我知道他指的是乔妹，能让古老头输得心服口服，心中忍不住对乔妹一阵钦佩，表面上仍只微微的笑着迎合，没有回应他，古主任眼神茫然的继续说：“现在的结果，我不是没有想过，也早已做了准备”
我心里一紧，似乎要听他说到重点，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所谓的“准备”告诉我，我也好提前让严总有所防范。
大概看出我露出些许紧张，古主任敏锐的看着我说：“你以为，我的准备会是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一阵，终于开口说：“您会告诉我么？您很清楚，我一旦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严总”
古老头微微笑了笑说：“不但可以告诉你，而且我只能告诉你”
我一愣，随即也点点头回他：“晚辈洗耳恭听”
古老头看着我说：“我和婷婷闹成现在这样，在公司里我和她什么狠话都说过了，今天甚至当着你们办公室同事的面，直指她是家贼，你应该都看到了，我和这个外甥女的关系基本算是决裂了，你不为她感到难过么？”
我心里一阵隐痛，诧异的看着古老头，他这是什么意思？想和我打感情牌么？可是这有什么意义？他不是说自己要辞职么？这又是想要怎样？
大概见我一脸的诧异，古老头连连摆手说：“别误会，我并不想指责谁，也不会埋怨谁，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提前预想的结果，是我要那么做，即便没有你们怂恿她来规劝我，我也会找个由头这么做，这就是我的准备……”
我不解的看着古老头，忍不住问：“古主任，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古老头眼神热切的盯着我说：“我刚刚说过，我很快会辞职离开，婷婷和我，已经决裂了，她和我今天做的事没有半点关系，我希望我离开之后，你们能善待她”
我心头又一阵隐痛，仿佛被人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我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呆愣的看着神色沧桑的古老头！
“也许我说了你不会相信”古老头声音微弱的继续说：“今天在大会议室里，听严总的意思，你们一直把婷婷当成了我的眼线，可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让她给我传递过任何消息，除了最近你们怂恿她来向我传达严总的动向，和规劝我不再与严总对抗之外，她真的从来没有给我传达过任何其他关于严总工作上的情报，一直都没有过，她是个很耿直的孩子，不应该因为我而遭到误解……”
我忽然感觉喉咙上一阵酸胀，我不确定此时古老头说的是实话，还是他眼见自己大势已去，要做最后的努力保住自己的外甥女，然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我动容！
古老头沉默一阵，继续说：“小范，你是她的上司，也是她向往的男人，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谈话时说过的么？我很看重你，你也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我看得出来，婷婷非常在乎你，别伤害她，也许在这次纷争里，你们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马上就辞职离开，你们要善待她，能答应我么……？”
我感觉喉咙略微有些哽咽的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大家一起相安无事的共事，不好么？何必非要闹成这样？”
古老头皱皱眉头，盯着我说：“权利，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严总容不下我的，同样，我眼里也容不下他，你知道么？我儿子和他差不多大小，你能想象那种整天被自己儿子大小的家伙呼来喝去的感觉么？你体会不到，只有当你在职场上曲折的混迹了大半生，最终却仅仅到达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时，才能体会到这种酸楚！”
我一时愣在那里，对于古老头这一段长长的话语还有些难以理解，古老头随即指指我，情绪略显激动的说：“年轻人，你记住，职场上永远不要贪图安逸，你今天的安逸，就是你明天的瓶颈，当到达一定年纪，你还在和比你年轻的人争抢着同一个级别的饭碗，你的职业生涯就注定是个悲剧！”
激动的一席话过后，古老头突然回过神儿来，摊开手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扯远了，我现在就写辞呈，你可以告诉严总，我会老老实实的自己走人，至于婷婷，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范主管你……不，现在是范经理，你来决断吧，如果严总一定要连她一起清理，我希望你至少能替她说两句好话”
我郑重的点点头回他：“会的，我一定会，我相信严总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愿如此”古老头叹口气，随即摆摆手说：“行了，你去忙吧”
心思沉重的离开古主任的办公室，感觉自己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快感，也没有晋升后的喜悦，如古老头所说，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们把宋玉婷当成了利用的工具，而他，或许真的从来就没有那么做过！
然而站在当时的立场上，为了稳操胜券，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对与错、胜利与失败、荣誉与耻辱，它们之间的界线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