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妹急匆匆走到我跟前，不解的问：“是谁住进医院了？”
我抬头看着她那张俊俏的面庞，茫然失神的说：“姚燕！”
乔妹皱起眉头看着我，愣了半天才缓缓坐在我身旁，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面对乔妹，我艰难的喘息一阵，终于开口缓缓道来。
从当年姚燕来到上海后发现自己怀孕，到后来的意外流产，从她知道自己失去生育能力，到她因此决绝的不肯与我复合，乃至后来她和周益没有感情的订婚以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我毫无保留的，事无巨细的，统统告诉了乔妹！
窗外，夜色已浓，我越发讲的无力，乔妹越发显得紧张，当讲到最后，我茫然失神的说：“姚燕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她就一直在等我，等我来上海找她，她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啊”
说着，我不自觉的笑起来，然而转瞬间，心里又一阵窒息的痛苦，我满胸憋闷的低语：“可是那场意外夺走一切……本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两人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乔妹近乎哽噎的问我：“然后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颓然的摇头说：“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乔妹站起身，抬手抓抓头发，在走廊里来回踱了两圈，突然停在我面前，近乎跺着脚哽咽的说：“你不能这样！小豆子，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你不能这样啊”
看着急的快哭出来的乔妹，我心里越发痛苦的挣扎起来，站起身，本想安慰她，可是当看到她强忍着眼泪的双眼，我却一时无话可说……
“你爱我么？你到底还爱不爱我？”乔妹哽咽的质问，我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回她：“爱！我当然爱你！不然怎么会想要和你结婚？”
“那对姚燕呢？你也爱着她？”
面对乔妹犀利的质问，我摇摇头，无力的说：“你应该知道，时至今日，我爱的只是你，怎么会……怎么会又爱着她？”
乔妹瞪着我逼问：“那她现在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你现在又因为什么在犹豫！”
“是……”我犹豫一阵，随即开口说：“是良心不安！”
乔妹咬着嘴唇，两行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下，随即不甘心的盯着我说：“那你现在的犹豫是想怎样？因为你的良心不安，就要舍弃我们之间的爱情么？”
沉默半晌，望着走廊的尽头，回想着一整个下午的纠结，我茫然的回她：“乔妹啊，人除了自己的感情，还要有道德和良知！姚燕的今天，可以说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当初我对她不负责任的伤害，就不会有她现在濒临生死边缘的抑郁，如果就这样把她丢在黑暗中不管，你，我，都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吧”
乔妹已经开始抽泣，我的心也在她的抽泣中滴血……
终于，乔妹哽咽的质问：“听你的意思，就是要放弃我么？”
我无法面对她的问题，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只能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地面，继续自顾自的嘟囔着：“如果她不是被我害的，如果她不是徘徊在生死边缘，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如果这些如果，哪怕有一个是成立的，我都不会这样……这样两难！可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这些恰恰都是我现在正在遭遇的，我必须面对这些现实！”
乔妹的哭泣越发肆意了，我忍不住又说：“乔妹啊，人生中遇到的每个人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吧！”
乔妹依然在哭，丝毫没有要回复我的意思，终于，咬了咬牙，我抬头看着她说：“至少你还是完整的，你还有机会再……”
“我不想听你说了，我要回去了！”乔妹突然打断我的话，擦着眼泪神情慌乱的说：“婚礼还……还有许多细节要准备，还有……还有一些东西要买，我得回去了，早点睡，早点起床，我很忙的，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我们……我们改天再说吧，我走了！”
说着，乔妹一转身，再次步履匆匆的离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悲痛从心底袭来，我无力的蹲在地上，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缓过神儿，我突然对刚刚自己和乔妹说的话感到有些后悔，心痛中匆忙冲出医院追了出去，然而夜晚的街头霓虹闪烁，眼前一片混乱中，却早已不见了乔妹的身影！
颤抖着拿出手机，却愣在那儿迟迟没有拨号……转头看看医院，姚燕独自躺在病房，我无法离开这里，想转身回去，却又难以面对那条冰冷的走廊！
像个白痴一样蹲在医院的台阶上茫然四顾，冬日的夜风冰冷的吹袭着身上单薄的衣服，颤抖中，我不自觉的嘟囔着：“乔妹啊~我是爱你的！乔妹啊~我对不起你！乔妹啊~我爱你……”
时至凌晨，寒冷的街头，车和行人都已渐渐稀少，几朵雪花毫无征兆的飘零而下，上海阴冷的小雪，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味道，我仍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时而搓搓手，时而搓搓脸，感叹着老天的不公！
我不论怎么做都是错！仿佛一开始错了，就像推倒了第一张多米乐骨牌，一连串的错误都随之而来，似乎不论我之后怎么努力都无法救赎自己，一错再错中，上天根本不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偏要留给我一身永远赎不清的罪恶！
寒冷中自虐到天快放明，我的神志已开始有些模糊，凭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僵硬的手指在手机上费力的给乔妹编辑着短信！
“乔妹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死在情敌决斗中的普希金么？此时我的情敌就是良知，我用爱情和良知做了一场决斗，最后……是良知胜了，你就当之前爱着你的那个范豆豆死了吧，他死于这场情敌间的决斗！”
隔了好一会儿，乔妹回了我一条信息，内容却只有一个字：好！
自此，再无回复……
费力的站起身，看着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这场黑暗里悄悄而来的小雪，就这样又悄悄的消散，等到天明，匆匆路过的行人们不会知道，昨夜，天地间，曾有过那么一场唯美的精灵之舞！
给严总又发了一条请假的短信，晃悠着找到附近一大早开放的早餐摊，买上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两杯热豆浆，哆哆嗦嗦的返回医院。
听护士说，姚燕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我终于可以进病房陪护了，提着早餐缓缓推开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细细的呜咽，我心里一惊，连忙探头观望，只见姚燕坐在病床上，怀里捂着几张纸正伤心的低声哭泣，我莫名的推门进去，姚燕转头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将手上的几张纸塞进被子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诧异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瞥一眼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满不在乎的提着早餐笑着说：“这么早就醒了？吃早餐了！”
姚燕仍一脸不解的看着我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放下早餐说：“什么叫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送你来的医院好么？”
姚燕坐在那儿想了想，又问：“周益呢？”
“他？”我抬手将吸管插入豆浆杯子里，随手递给姚燕说：“他离开了，大概不会再纠缠你了吧”
“纠缠？”姚燕没有接过我递过去的豆浆，而是更加不解的看着我，我努力嬉笑着说：“对，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不准他再接近你，你之后，会嫁给我！”
姚燕惊讶的看着我，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瞪着我说：“你疯了么？你都要和女朋友结婚了，在这里说什么胡话！”
我笑着放下手中的豆浆，拉起她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要结婚，我……只是为了让你安心才那么说，我跟我女朋友的感情也一直不太好，本来也就打算分手了！现在这样，不是正好么？”
姚燕顿时一脸怒气的大声说：“你胡说，别在这胡说八道，走，你走！别待在这儿，快走！”
姚燕挥舞着两手不停推搡，原本被她藏在被子里的几张纸随即被带了出来，散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