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机的声音在白云乡中悠悠荡荡传来,缥缈而又空灵。
“陆然,这些弟子之中,老夫最放心是你,最不放心也是你……你命数虚无,不在三界中。且又生来宿慧,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身具一颗七窍玲珑心。冥冥之中,老夫感觉那方寰天玺与你此生关系甚大。数度测算天机,却总是晦暗不明,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专研寰天玺的奥秘。”
“大秦守护司守护灵塔中尚有隐藏的两层塔,老夫偶然中发现,似乎与老夫来处有莫大关联。开启的方法老夫存在药园白玉楼,此事事关重大,千万小心谨慎。至于要不要与其他人说,由你自己决定。还有,你如今已经到了四重门息灭漏境界,玉佩药园中已经能装入活物,来日若是遇见不可抵挡之敌,便可将同伴收入玉佩之中暂避。”
“幽冥界九幽绝地中的青衍子,翠屏峰凝碧,还有忆青孩儿,老夫一并也托付于你,这是你职责所在,不得虚与委蛇。”
陆然站直身子习惯性的回答:“是,师父。”却猛然想起,眼前的陆天机不过是陆天机神念寄存的一只傀儡,真的陆天机已经踏上虚无缥缈的登仙路,霎时间心头酸楚难言。
陆天机手捻长须,笑容满面:“小陆陆,一定又在哭鼻子了吧?你要乖,不哭,不哭,你的来历为师一清二楚,只是却不能对你明说。以后你要好好听陆然与薛衣的话,待你天妖诀大成之日,为师在寰天界中等你。等你来时,师父一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
陆陆本来已经不哭了,听见陆天机这么一说,鼻子发酸,不觉又“呜汪汪汪”伏地大哭起来。在所有人之中,陆天机最为看重陆然,最宠溺的却是陆陆。
陆天机对薛衣道:“薛衣,你自幼身世凄苦,肩负血海深仇。所以此生心魔太盛,宛如一柄出鞘利剑,稍不留意便伤人伤己。幸好,七宝玄塔之中暂得心境圆满,一时还不打紧。只是以后还要注重心境修为,且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老夫不在你身边之后,凡事多与陆然商议。你身具人皇之气,在洛阳皇宫之中,有一处封印的秘境,那儿尚有你的机缘。尔父天照帝失踪的线索,亦应该在秘境之中,此后再去洛阳之时,记得仔细探查。”
薛衣喉头一哽,不觉热泪盈眶:“是。师父,弟子谨记。”
陆天机深邃目光转向勾三股四弦五三人:“你们三个乃是老夫从战乱之中捡来的弃婴,名为随侍,其实也是老夫亲传弟子一般无二。勾三,你最为沉稳大气,照顾两个兄弟,好好协助少主们,全始全终,来日登仙有望。股四,限于天资,今生可能无法修到离尘之期,若是老夫在寰天界收集齐全材料,为你炼一炉丹,就能补上你先天不足。弦五臭小子,你要听大少主的话,多修心性,莫再惹是生非……”
勾三股四弦五单膝跪地,含泪应道:“是,主上。属下听命。”
陆天机续道:“好了,说了这么一大堆,陆然臭小子一定又在嫌弃我啰嗦了吧……”
陆然含着两泡眼泪,喃喃自语:“师父,我没有,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说你啰嗦了……”
“登仙路上,吉凶难测,未到离尘之期,千万莫入,切记切记。出诸神兽墓地之时,陆然记得将这个傀儡祭出,便能护送你们平安离去。好了,老夫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以后若有机缘能得下界,老夫自然会来寻你们。从今之后,各自珍重!仙路缥缈,再会有期!”
五色仙元一闪而逝,傀儡飞入陆然胸前药园之中。
此时陆然心头翻翻滚滚全是陆天机平素音容笑貌,一时嬉笑怒骂,一时猥琐无赖,一时又道骨仙风。这无良老头猛地撂挑子一走,似乎将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了陆然单薄稚嫩的肩膀上。
半晌,陆然擦干眼泪,定定神:“师父走了,咱们日子还要往下过,先回黑水县收拾整理,再回洛阳。”
勾三道:“大少主,你做主吧。我们听你的。”
陆然想想犹是不死心,将陆天机离去之时留下的第一个傀儡放在巨石之下。心中期盼还会有陆天机神念传出,只是颓垣寂寂,白云飘飘,始终再无半分消息。
无奈离开白云乡,又回到诸神兽墓地。陆然将傀儡取出,落地之后自动打开仙元护罩,抵挡诸神兽墓地的威压。
陆陆去青凤处看看,金灿灿的爪子抚摸着青凤翠羽黯然神伤:“来的时候,还有师父,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大凤凰,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陆然摸摸他的头道:“走吧,以后到了离尘之期,咱们再来。”
回到黑水县食肆中,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今夜无月,星光熠熠。
陆然走进后院,将陆天机平素用的锅碗瓢盆,躺椅,茶壶,围棋棋盘全部收进玉佩中,心中一片灰暗:师父老头,是真的不回来了……
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仿佛生命中被掏去了最重要的一块,只觉得空空落落。站在后院中,回想起陆天机时而和蔼时而猥琐的样子,默然不语。
陆陆望着苍茫的天空之上横阻的星河问道:“哥哥,师父的登仙路是不是就是这条星河?”
这一问,陆然顿时想起来,精神略微一振:“是了,那条星河远远看着就像是这条星河。”
将陆天机调制的仙酒取出来,一人倒了一杯酒,以食指弹向天空祝祷:“师父,登仙路上,平安无事!”
所有人举起酒杯,朝天祝酒,随即一饮而尽,眼望着浩瀚星空默默出神。
勾三打起精神道:“主上走了,这个食肆咱们暂时不开了吧,明早我布个结界隐藏起来。等以后主上要是再回来,咱们再开也不迟。”
陆然神色黯然:“也好,劳烦勾三大哥。唉,这里本来是师父红尘炼心之用,隐藏起来也好,免得看着难过……”
陆陆道:“把聚灵阵跟这些花花草草也收了吧,哥哥,你说,咱们要不要飞剑传书告诉木槿婶婶,师父已经走了?”
陆然摇摇头:“先别说起。免得木槿婶婶知道后徒增伤心,师父已经耽误人家数百年,最好是能忘了就忘了吧。”
再在院中坐了一回,大家都觉得心中发闷,着实难过。怏怏喝完酒,陆续散去。
陆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无法入睡,猛然间神念似乎被什么莫大引力牵引,不由自主进入了心窍之间的寰天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