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这不是玩我吗?堂堂的帝国皇帝成了苦力。”周垣吃力地推着独轮车,走在民夫的队伍中间,汗水湿透了老粗布短褂,贴在身上,非常难受,可是他不能停下来擦拭汗水,因为一停下来,就会像同伴一样,遭到衙役李二劈头盖脸的柳树条子鞭笞。
托上次穿越时候核弹爆炸的福,周垣与多不丹等人彻底的分散开来,穿越千年,来到了大宋朝。这还不算,核爆炸造成的时空乱流毫不客气的将他变回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尽管他的心理上有40多岁。当时周垣飞落到河边后,昏了过去。恰正好在河边打鱼的本地村民周贵和他的儿子小秋打次路过,救下了一丝不挂的周垣。
于是,周贵在周垣三寸不烂之舌的蛊惑下,成为周垣在大宋朝可以信赖的长辈。在此之后,周贵又通过他的表侄县牢看守胡彪,给周垣找了落实了身份。如今周垣现在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希望多不丹能够通过他手里贷金刚橛找到自己。在核爆发生的那一瞬间,多不丹拼着命塞到周垣手里的两根金刚橛。整整一年过去了,多不丹一直杳无消息。
七月的黄淮平原酷热难当,正午过后,便到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人们或躲在树荫下纳凉,或者去黄河里游泳解暑,没有紧要的事,很少有人这时出门的。天下大旱,只有黄河还在滔滔东流。
现在县府催粮催得紧,民夫们必须在关城门前,把粮送到县仓库,否则要连累着乡亲们吃苦头。
“玛德,哪个年代的农民都不好当,总是要缴纳没完没了赋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周垣心里恨恨地骂着,看了看远处的如屋脊一般的黄土梁,希望有个劫道的出来,把该死的衙役李二干掉。虽然他也知道,杀死一个李二,还会有张二或者刘二。
“得想办法,搞些钱和地,当个地主恶霸、土豪劣绅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可以横行于乡间,也可以去州城,调戏一下杏花楼的女子,最不济,去中阳里喝酒啃烧鸡。像现在这样出苦力,最终逃不脱累死饿死的命运。”想了一下县城刘老二烧鸡,周垣咽了一下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早上吃的两个黑面饼,因为没有多少营养,早就被消化得一干二净,如今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包袱里虽然还有三个饼和一小块熏野猪肉,那是周贵老婆三婶给自己留的午饭和晚饭。既然衙役没喊停,他和大伙还必须赶路,饿,也得挺着。伸手揪下粮袋上捆扎的薄荷叶,在嘴里嚼了几下,一股清凉直冲大脑,“既然贼老天让我由华夏帝国皇帝穿越到大宋朝,不留下些名号,那实在对不住自己,让穿越的前辈们耻笑了。自己当年虽说是一位皇帝,但那又能怎样?离开了原先的平台,你连屁都不是。”
“老表,别理会这个王八蛋。”牢子胡彪从后面跟了过来,瘦弱的身体如同麻杆儿,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显得那么空荡。因为没有任务,胡彪他只是跟着送粮队回县城,用不着推车。
“没事表哥。”周垣笑笑,继续低头赶路。
“大伙儿快些,过了黄土梁,咱们就可以歇歇吃饭了。”李二大声吆喝着,露出满嘴黄板牙,让人看着恶心。衙役们操着贱业,别看他们上不了台面,可是,在乡民面前,他们还是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像羊群里的一头叫驴。
丰西泽是南直隶徐州府丰城西的一处洼地,方圆数十百里,茫茫苍苍,杳无人烟。夏季黄河泛滥,积水成为沼泽湿地,湖水烟波浩渺,荷叶接天。到了冬季,积水退去后,便露出一片片白花花的盐碱滩,中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县府修了一条土路,从丰西泽中穿过,路两旁生长着着柳树、榆树、荆条,丛生着芦苇、蒲草。离路不远处水波荡漾,那是沼泽中的大湖,丰城人喜欢叫淹子湖。为什么这么叫,周垣问村人,也不得而知。淹子湖里有鱼有虾,周垣曾和村人捕捉过百十斤的大青鱼和蒲扇大的老鳖。
丰西泽的夏季,草木葳蕤,云雾蒸腾。白天,多有作奸犯科的水匪出没其间,从事着古老而且有前途的职业,月黑风高,劫道杀人。夜晚,这里边成了野猪野狼和孤魂野鬼的世界,误入其间,九死一生。
去县城办事,如果你不想多绕行五六十里的话,走泽中土路是最佳的选择。当然,还有一条是走水路,现在的黄河还没有改道,从河南一直流向东南,连接大运河,经过洪泽湖向东入海。在丰城中间的一段黄河经过淹子湖,走这里非常便当,但是前提你经过丰西泽错综复杂的水面时候,别迷路。
依仗着人多势众,李二带着送粮队选择了走最佳路线。民夫都是青壮劳力,衙役们也都带着家伙,那些平素里乘势夺包裹的剪径贼人,还不躲得远远的?
骑在从乡长家讹诈来的毛驴身上,李二斜眼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乡民,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取出羊皮水壶,猛灌了几口,抹下嘴,“这天,真他娘的热。”
话音未落,“嗖,嗖,嗖”,几支羽箭从树丛中飞出,向走在队前的衙役射去。二个衙役猝不及防,躯干中箭,哀嚎倒地,声惊飞槐树上鸣叫的杜鹃,“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还有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钉在李二太阳穴上。李二大叫一声,从驴背上跌落下来,摔向路面,接着滚向路边的水沟,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再没有了声息。
事发突然,正低头推车的民夫惊得呆若木鸡,纷纷停止不前。刚才还吆五喝六的李二大人怎么就突然被射死了呢?还有县府里的另外两个衙役,也都受重伤,躺在地上,疼痛不已,我的老天爷,遇到劫道土匪了!
唯一处变不惊的是周垣。
在李二摔下驴子的瞬间,周垣猛地停住独轮车,让周秋、周贵趴在地上,他则从盖粮袋的蓑衣下抽出锋利的匕首,一闪身钻入树丛,向事发地点摸去。
周垣判断,今天运粮队是遇到溃散的厢军官兵了。土匪们多持单刀长矛斧头铁叉,很少有弓箭这种军中制式武器。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溃兵人数不会很多,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偷袭。人多的话,直接抢就是,用不着这么麻烦。前后一包抄,连粮带车都俘获了。
果然不出所料,十多步外的树丛里,跑出几个穿着破旧的衣衫军卒,如同要饭花子。只有一人穿着铠甲,应该是小队长之类的。溃兵拿着武器迅速向民夫们逼近,三个家伙已经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向民夫们射击。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雷声炸响。
跑在最前头的中年民夫惊慌之下,举止失措,将独轮车歪向路旁,人也跟着一个踉跄。溃兵以为他要反抗,欺身上前,挥刀向民夫的头砍去,瞬间地上多了具尸体。
趁溃兵目光聚焦在民夫身上的机会,周垣敏捷如一头豹子,悄无声息地绕到距离最近的弓箭兵身后,匕首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割开了那人的喉管,血喷涌而出。
没有等人跌倒,周垣沧浪一声,已经抽出他的单刀在手,甩了出去。
邻近弓箭兵未及反应,一把单刀刺穿他的腹部。
第三人见状,大惊失色,慌乱中将弓箭指向周垣。
一枚羽箭裹着风声“嗖”的飞了出去。
不好,周垣猛一侧身,羽箭从眼前掠过。
“玛德,敢阴我,找死。”周垣大吼一声,精瘦的身躯扑向弓箭手。弓箭手欲跑,奈何两腿抖如筛糠,动弹不得。周垣大手将那人的脖颈猛地一拧,喀吧一声,阴曹地府多了一个鬼魂。
六个溃兵瞬间死了一半,周垣现在信心满满,狞笑着向其他三人走去,“天堂有路而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赶快俯首就擒,爷爷还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遇到杀神了,赶快跑吧。剩下的三人带头扔下武器,转身就逃。
逃跑本来就是他们的强项,只有不停地跑,快速地跑,才能多了活命的机会。
如果刘易斯也穿越过来,一定会惊奇,这些面黄肌瘦的家伙怎么就跑得那么快呢?
周垣无心追赶,对在身后蹲着发抖周秋道,“兄弟,赶快看看还有人活着不?。”
很快,结果出来了,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衙役或死或伤,胡彪胳膊上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民夫死了一个,劫道的溃兵死了仨。
这在丰城小地方算得上大事了。
周垣将衣服撕成几个布条,给胡彪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包扎,低声对胡彪道,“粮食是不能按期送到县城了,表哥,你看怎么办?现在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上不了台面,也只有你能做主了。”
胡彪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说道,“表弟,今天的差事算是耽误了,好在这里离县城还有二十来里,麻烦你派几位兄弟送我去县城求援,照看一下粮食的事情就拜托你?”其实,即便他对这些事不闻不问,知县大人也不能对他怎么着,因为胡彪斌是县大牢的,但是胡彪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己的人生来一次绽放。
“行,我们稍后去黄土梁那里搭几个窝棚,等县府来人。”周泽普握住胡彪的手,压低声音道,“哥哥,你为杀死那三个强盗身负重伤,功劳不小,最好向县太爷求一个体面的差事。”
胡彪眼中精光一闪,冲周垣点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出几个铜钱给抬担架的民夫,“都是自家爷们,将到县城买碗茶喝。拜托了。”
胡彪被送完丰城后,周贵抬头看看天,北方的天空乌云滚滚,看来下午很可能有一场雷暴雨。擦了一把汗,周贵对周垣道,“小垣,你和小秋去把那三个贼兵衣服扒光了,然后拖得远远的埋了吧,我和这几个爷们把粮袋移到南边的黄土梁上。”
他在村里素有威望,大伙大事小情都愿意听他指挥。
小秋是周贵的长子,聪明随和,自从周垣来到周庄,便自觉地成了周垣的小跟班,整天大哥长大哥短的。
周垣带着小秋,将野外生存技巧展示的淋淋尽致,设网捉野鸡,挖陷阱捕野猪,下丰水河摸鱼,从而大大滴丰富了周贵家的餐桌内容。尤其是他那一把军用弹弓,百发百中,打哪是哪,更让小秋羡慕不已。
丰城民风古朴,庄户人家更是没有后世城里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周贵将失散多年的侄子找回家,没有任何人感到怀疑。
早年的一场大洪水,将丰城、单州、沛城很多村庄冲成了白地,周庄也未能幸免。水灾造成很多人家亲人失散,近年陆续有人认祖归宗,周家老大的儿子能回乡也没有什么稀奇。
麦收前,周垣和小秋设陷阱捕了一头野猪,有二百多斤。
周垣原想拉去县城卖了,补贴一下家用。周贵却说,野猪糟蹋了老少爷们的庄稼,那猪肉自然每家也有份。周垣为三叔的无私而感动得五体投地,明白三叔也是为自己赚名声人情,“叔,你说咋办都行,我听你的。”
周贵家的杀猪菜,让周庄男女老少如同过了一回年。人们对周垣好感又多了几分,都说周贵有一个好侄子,知书达理,人讲究。后世的丰城人说一个人很讲究,是极高的赞誉。
小秋将从溃兵身上找到的铜钱和几块碎银,交给萧贵,“发财了,咱们发财了。”
“这点银子,买些柴米油盐还可以,算不上发财。”周贵将银子收好,“也是和我们一样的苦哈哈,为啥还祸害穷人。”
小秋很生气,朝尸体上踢了几脚,“让狼和野狗吃了这三个坏东西。”
“先把人头砍了,挂在前边的槐树上,不能让狗吃了,这可是咱老表的战功。”周垣挥起战刀,砍了三个土匪的头颅,又将单刀的血迹擦干,收回刀鞘,悬在腰间,扔一把长矛给小秋,“这矛归你。等会把箭囊、羽箭、弓和其他的武器藏起来,做好标记,从县城回来后,咱们再取。”
“哥,你咋不要战功呢?”小秋想不通周垣为什么把功劳推给胡彪。
“老表在县里做事,战功对老表更重要。”周垣的语气很坚定,大义凛然,俨然是一位君子。其实他不想在这个不明不白的时代,一不小心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再说了,这个时代的武人地位普遍低。自己如果一个武功局的地位,和无业流民几乎可以相提并论。被那些当官儿的叫一声贼配军,是周垣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周垣现在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有钱、有闲的人。
在处处皆是情调的开封城,士子文人们呼朋唤友,州桥夜市煎茶斗浆,相国寺内品果博鱼,金明池畔填词吟诗,白矾楼头宴饮听琴。
开封那么好,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