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周垣的指示,猎豹师参谋部抽出一个营的兵力和几百匹骡马,组成汉中先遣队,由丁正为主帅,曹大祥担任副将。先遣队伪装成马帮,每人携带两匹战马,他们将翻越终年冰雪覆盖的冷龙岭,沿着大通河峡谷,进入甘州境内。从而绕过古浪峡,经过巩昌府,进入汉中盆地。
周垣望着汉中先遣队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群山之中,缓步下了城墙。
杨嗣业迈着小碎步,从后面跟了上来,“长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
“那我们边走边说。”周垣牵着大青马,“杨大哥,还有什么事,请直言。”
杨嗣业问,“不知你听说过袁崇焕此人没有?”
“你说那个老家在广东东莞的袁崇焕,袁蛮子吧?”
“正是此人。”
“这人我狠熟悉。”周垣心想袁崇焕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我在历史课本上早就知道,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侃侃而谈,“袁崇焕,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邵武知县。天启六年,因宁远战功,进右佥都御史。天启七年七月,魏忠贤指使言官弹劾其“不救锦州”,被迫辞官。崇祯元年四月,受任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辽东边防军事,因此大为振作。崇祯二年十一月后金兵入关,遵化失守,袁崇焕率师入援。后金皇太极施反间计,对俘虏的杨太监透露金与袁崇焕已有密约,然后放其回京报告。崇祯二年十二月,崇祯帝逮捕袁崇焕,下锦衣卫狱。”
杨嗣业大吃一惊。“这等机密性的信息,很多朝廷官员都不知道!长官,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有你的渠道,我有我的路子。”周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据说,崇祯的皇后,也姓周,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而且她的小名我也知道哦。”
“这么说,你和周皇后是亲戚,这件事情是真的?周皇后也是苏州人哦!”
“当然是亲戚。大家都姓周嘛。“
杨嗣业被周垣的话雷得外焦里嫩,揶揄道。“原来是国舅爷,呵呵!呵呵,失敬失敬。我对你的钦佩,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杨大哥,说笑了。即使我想高攀,周皇后也未必认可我。”周垣目视远方,“我可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对大明朝廷的了解,绝对不下于你。还有我想说的是,这一次袁崇焕是在劫难逃,弄不好。会被凌迟处死,当然也可能被五马分尸。一句话,结局不太好,”
袁崇焕对周垣的话自然不信,“袁崇焕同志是蒙冤下狱的,朝中的大臣都知道哦。”
“大家都知道他蒙冤和他被皇帝处死,是两码事儿。你不要混为一谈,”周垣笑道,“岳飞当初也被蒙冤,朝中大臣难道都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可是又有谁敢仗义执言??最后,他还是被吊死在风波亭,这就是他的最终结局。”
路过一个小茶馆,杨嗣业停住脚步,“长官,天色尚早,到里面坐坐去。我来请客,”
“那就让杨大哥破费了。不好意思啊,”周垣把大青马拴好,“已经好久没有闲下来喝杯茶了。”
因为地势偏僻,茶馆的里面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二人要了一个雅间,茶博士上了茶退了出去。
杨嗣业一把拉住周垣的手,“兄弟,你认为朝廷能给袁崇焕定什么罪?”
“定什么罪?那是朝中衮衮诸公的事。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好判定?”周垣拿开杨嗣业的手,“朝中衮衮诸公,想给袁崇焕罗列的罪名多了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最重要的罪名有两条。一是叛逆,二是擅主和议。”
杨嗣业急了,“袁崇焕对国家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国家,地球人都知道这一点。”
“这个我当然知道,朝臣之中七成同情袁崇焕,但是,同情归同情,为他说话的人却不多。甚至没有。”周垣说道。“其他三成官员,则附和崇祯,他们恰恰是朝臣之中最狠毒的那部分。这些人联起手来推波助澜足以要了袁崇焕的命。”
杨嗣业给周垣斟上茶,“人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看兄弟身在河西,对京师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请问你说的这三成人当中有谁?”
周垣笑道,“第一个人,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毛文龙有个好老乡,也是主张杀袁崇焕最积极的官员。”
“你是说是首辅温体仁?”
“不错,就是这个家伙,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人,毛文龙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他俩是浙江大同乡。温体仁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不惜为权力与群臣为敌,为私怨将燃眉外患置之不理,为报复无所不用其极,整日只知搬弄是非,着实是个误国误民的奸臣。现在,温体仁一心要为毛文龙报仇,自然要趁着袁崇焕被下狱的机会落井下石。”
杨嗣业点点头,“温体仁擅长玩弄阴谋,寡廉鲜耻。这次为了个人权力欲的满足,必然置民族大义于不顾,以袁崇焕的鲜血染红他自己的登天之路。第二个人是谁?”
“第二个人就是现任兵部尚书梁廷栋,耍阴谋诡计是个好手,但对于军事却一无所知,此人虽然说和袁崇焕同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又曾在辽东共事,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势同水火。袁崇焕督师蓟辽期间,得罪过梁廷栋。老梁因此怀恨在心,一直想着报复袁崇焕。自从他当了兵部尚书之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此人品行败坏,而且做人没有底线,毫无操守。现在袁崇焕倒霉了,梁廷栋正好趁此机会除掉袁崇焕,以报当年之仇,同时还讨好了皇帝。可谓是一箭双雕。”
“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任命了这两个祸国殃民的家伙?我实在是想不通。”
“朱由检英明神武个屁。在我看来,崇祯用人不彰、疑心过重、驭下太严,不知恤民。有心为治,却无治国良方,苛察自用,无知人之明。鸾鸟凤皇,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周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作为大明帝国的第一领导人,崇祯的格局如此狭隘,怎么能管理好帝国?他性格极其阴鸷,任命的朝廷重臣能好到哪儿去?”
杨嗣业苦笑道,“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这两位重臣,都要杀袁崇焕,可见,袁崇焕的人缘,实在是不怎么滴。”
“不错,朝中大臣对他的评价非常不好。”周垣说道,“我记得孔子他老人家说过,性格决定命运,山阴蝶庵居士张岱先生也说,袁崇焕短小精悍,形如小猱,而性极躁暴。攘臂谈天下事,多大言不惭;而终日梦梦,堕幕士云雾中而不知其著魅著魇也。可谓一针见血。但是,性格只是袁崇焕被杀的诱因之一,但最根本的,还是崇祯杀心已起。”
“除了那两人之外,主张杀袁崇焕的,应该还有御史高捷、袁弘勋等人。”杨嗣业说道,“高捷等人在天启朝附和魏忠贤,这些魏忠贤的党徒,趁着朝廷审理袁崇焕案,乘机报复,攻击袁崇焕与大学士钱龙锡擅主议和,专戮大帅。”
“杨大哥能看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周垣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小人,不可小觑。”
杨嗣业大为不解。
“大哥,你别忘了,皇帝内廷还有一群阉货。”周垣说道,“俗话说得好,宁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些小人就是崇祯身边掌权的太监。毛文龙在皮岛担任东江镇总兵期间,每年军饷数十万两白银,但是,毛文龙并没有将军饷全部用于前线,而是拿出很大部分直接贿赂皇帝身边的用事太监。袁崇焕处死毛文龙,等于直接断绝了太监们的收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认为,这些位高权重的阉狗们,会给袁崇焕添好言吗?他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么说袁崇焕完了?”
“如果我不伸出援手,老袁被杀已经成定局。他的兄弟妻子流三千里,家破人亡,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周垣面色沉重的说道,,“我目前认为,除了我,谁也救不了袁崇焕同志。当然,谁也不会去救他。”
“长官,你没有发烧吧?”杨嗣业伸手摸了摸周垣额头,“难道你真的想救出袁崇焕?刑部大牢,那可是京畿重地。就是一个鸟儿也很难飞出刑部大牢”
周垣笑道,“西方有谚语说的好,墙高万丈,挡的只是不来的人。只要想去做某件事,千军万马、困难险阻,也是挡不住的。”说完,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对杨嗣业道。“古浪峡战事结束后,我准备去京师游历一番,请问杨兄有意否?”
杨嗣业豪情万丈,“既然,兄弟有如此胆量,哥哥我也是站着撒尿的,自然不会畏畏缩缩。京师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陪兄弟闯一闯。”言罢,起身告辞,“我今日便回凉州,等待兄弟的好消息。”
……
周垣和杨嗣业在茶馆分了手,先去查看了一下部队的训练情况,又对赵有福交代了武器制作的安全事项,便向家中走去。现在,李蓉已经认可了张羞月的存在,不过女人都有一些小心眼,她对于周垣还是不冷不热的。不过,夜半时分,便发疯似的把周垣叫起来进行盘肠大战,直到香汗淋漓。周垣自知理亏,除了每天自觉的去跪搓板儿之外,便是努力的伺候好三生三世的妻子。
李蓉今天破天荒的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的看到周垣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嗲声嗲气的说道,“老公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儿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周垣心中疑云顿生,该不会是又有什么新的招式和我研讨吧!不过自己现在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应付起来绝对没问题。嬉皮笑脸的来到近前,才发现李蓉脸上还挂着泪痕。周垣惊诧地问道,“蓉儿,发生了什么事哦?”
李蓉习惯性的咬咬嘴唇,“进屋再说吧!”
周垣更为不解,跟着李蓉跨过前院,走进了中院的厢房,推开门,见有两个女人垂头而坐,身上衣衫破旧,蓬头垢面,风尘仆仆,脚下的棉鞋也露出了脚趾头了,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才过来的。
两个女人见周垣进来,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周垣看看李蓉,问道,“请问这两位是?”现在周垣以为李蓉善心大爆发,看见讨饭的女人可怜,就招到家里来当老妈子。
李蓉介绍道,“这是我邻居表哥的二大爷的妹妹的婶子李赵氏,那是我的堂妹婉月。她们是从大马营逃荒至此,才来到没多大会儿。”
“既然是亲戚来了。那就先住下来。”周垣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转头看看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她们换衣服,安排吃饭。”
李赵氏忙起身,“老爷,不用那么麻烦,给我们安排一个住的地方、管吃饱饭就可以。我和婉月什么活都能干,而且不挑不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