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丰既施展灵气羽翼在大雪的深山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足以遮蔽风雪的山洞来安置荆云,而后者也因为过度的疲惫和伤痛,就这么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呃……?”
然后,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当荆云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了一片特别的地域之中。
似曾相识的,一望无尽的红色荒野。
有着无数无主的剑之墓碑的红色荒野,宽阔无印的赤红色沙漠,跃动的火焰遍布在地平线上,远处的天空上交织着无数个巨大的缓缓运转着的齿轮,整个世界就如同一片荒凉的冶炼厂。
站在这片红色荒野之上,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地平线的另一端,迎面吹来的只有干燥的黄沙,不住刺痛着他的眼睛。
“……”
荆云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慌张。
因为这景象,他其实之前就见识过的——就在不久之前,在争夺天焱赤凰的末日审判固有结界空间之中,那位天之琼佑的第一位施展而出的最强固有结界无限剑制,曾一举覆盖了末日审判,并轻而易举将天焱赤凰召唤而出的最强武魂真红烈炎魔像打得节节败退。
因为知道这固有结界不是自己的,所以荆云自然认定这只是梦境,便呆呆站在原地,等待着从梦中醒来。
“锵!”
突如其来的爆裂声响,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站在荒野之上的他觉得手臂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手臂,已经被无数暴走的剑刃从内部刺穿,鲜血流淌而下。
理所当然的,伴随着刻骨铭心的剧痛。
接着,像是多米诺骨牌般,以右手臂的剑刃暴走为导火索,他的左臂,胸肋,小腿等等地方都逐一被锋利无比的剑刃从内部刺穿,将他整个人顿时化作刺猬。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中,荆云吓得跳了起来,接着什么都管不了,先确认自己的右手手臂的模样。
“呃……哎?”
令人吃惊而释然的是,他发现没有任何的问题,右手臂仍旧是右手臂,既没有变成硬邦邦的感触,上面也没有刺满无数暴走的剑刃。
“队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对面传来某人关切的问候,让他的意识渐渐从刚才的噩梦中回到了现实。
被悉心包扎完伤口并换好衣服,接着被轻轻放置在柔软的干草皮绒上,面前就是升腾而起的篝火,带来阵阵令人惬意的温暖,荆云深深地喘了几喘,渐渐从刚才的梦境之中取回了意识。
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睡了多久,但能感觉得出来被苍剑劈砍的创伤已经好了大半,他还在想着“那么恐怖的剑创居然也恢复得这么快,看样子丰既是喂我吃了品阶极高的疗伤药”,坐在篝火对面的丰既就发问了:
“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呐。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队长,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地方,苍剑前辈又为什么会攻击你?”
“……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尽可能长话短说。”
将刚才所做的噩梦抛到一旁,荆云稍稍理了理思绪,尽可能将事情归纳起来——从离开烛族隐村到盘龙镇柱,再到为了保护陆水芸和墨随交手,接着被如怜率领的正道联盟部队强行押至凛冬城的铁狱大牢,之后稍微用了点手段,借着烛昆的力量越狱,却在那片峡谷之中被追上,危难关头苍剑救了自己在先,然后要杀自己在后,最终被赶来的丰既和殷红袖所救。
丰既闻言陷入了沉思,想想也是,毕竟才几天没见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正常人听完,第一反应就是要现在脑海中过一遍梳理梳理一番。
“……也就是说,苍剑前辈攻击你的理由暂且还不知道,而且他主张让陆水芸自生自灭,是吗?”
“对啊!一直在那说什么早死早好,真让人火大!就算这是为了人界着想,却只是把水芸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什么最强的十漩灵者没有之一,什么剑尊,他这样子,和天之琼佑的那帮混蛋又有什么区别!”荆云忿忿地道,一回想起刚才苍剑说话时的那股腔调,火气就一下子蹿上来了。
“呵呵……”就在这时,丰既忽然低笑了一声,露出稍微显得有些开心的表情。
荆云见状,只觉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丰既,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看到队长这样子发火觉得挺稀奇的,因为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很少见你会对某个人破口大骂。”
“呃……”
被这么一说,荆云也发觉到自己刚才满口的牢骚的确显得有些幼稚,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没办法啊,谁叫他口无遮拦的,把别人都当白痴一样看待。”
丰既笑吟吟道:“说的也是。不过,我发现队长之所以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苍剑前辈不把陆水芸的事放在心上,至于他出手伤你一事,反倒不怎么在意?”
“呃……?”荆云闻言,再次吃了一惊——是啊,苍剑刚才的确对自己痛下杀手了,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觉得生气呢?
“有没有可能……是苍剑前辈只是担心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段来打消你去冒险的念头呢?队长虽然有时做事不怎么拿捏得准尺度,但大多数都可以应付得面面俱到,没有辱没前辈他的名声,怎么都不至于下死手,对吧?”篝火对面的丰既嘴角泛笑地平和地说着,和平时的威风凛然有些不一样,语调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柔,这让荆云抬起眼来,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少女宛若初见之时,只是安静地坐在篝火的对面。
在四周只有木柴燃烧的“吡啵”声响中,一身洁白衣裙的少女沐浴在柔和的火光中,精致的侧颜仿佛流溢着温润的光彩,自然地与四周的宁和融为一体。
她像这样坐了究竟有多久呢?凛然端正的坐姿,感觉不出一丝的动摇。
冬天的黑夜,外面应该还飘摇着鹅毛大雪吧,山洞的空气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却不会觉得寒冷。
不,不对,其实这北国寒冷始终如一,只是坐姿澄澈的她,足以让人忘却这份寒意罢了。
精致宛若瓷器的容颜,绿宝石般圣洁的瞳孔,曾经在那风大的月夜下,在即将被玄佐杀掉的荆云面前毫不犹豫地现身,并且驱使强大的灵诀,干净利落地收拾掉敌人的少女……像这些遗忘依旧的回忆,在这一刻忽然重现。
那时洋溢着温润月光的金发,此刻则是吸纳着火苗的光辉。
“丰既,你……真的……?”
丰既笑了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嗯,队长,抱歉让你担心,但我已经不要紧了。从现在起,正武盟成员丰既正式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