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明明完全是陌生的面孔,但从这个黑衣少年的身上,陆水芸觉察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气息。
所以她笑了一笑,用和熟人聊天一样的轻松口吻,陈述着异常沉重的事实:“嗯,虽然在被一点一点地消耗着,但现在的我,还是勉强能保住陆水芸这个人格的。”
黑衣少年道:“这样啊……若是持续按照之前的速度吞噬下去,也就不会被侵占得这么快了。话说,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接下来你自己会变得怎样,关于此事究竟有没有自觉呢?”
陆水芸那因高烧而昏昏沉沉的头脑,在少年的这一询问之下渐渐冷却下来:“我不知道,我会变得怎样呢?”
黑衣少年冷冷地宣判道:“持续腐坏下去的话,就一定会死,任何方式都无法得救。”
沉默降临。
许久之后,陆水芸终于整理清了思绪,道:“那么,延缓的方法呢?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的话,一定有方法的吧?”
黑衣少年道:“方法是有,但你刚才也说了,充其量只是拖延而已,这样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
“那么,把你的至今为止吸收掉的灵魄转移一部分给我,没有了足够的养分,它虽然会变得饥饿难耐,但暴动之后,精力就会被大幅度地削减,这样可以吧?”
“转移灵魄吗?知道了……”
陆水芸说着艰难地抬起手来,交到黑衣少年的面前:“拿去吧。”
“呵呵,就放心交给我吧。”
黑衣少年牵起她的手,将一缕缕游离的灵魄吸纳入身体,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而随着过剩的灵魄渐渐离体,陆水芸只觉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紧绷的精神随之松弛了下来,疲倦感接踵而至。
由远而近的,是平稳的脚步声。
然后,当陆水芸意识到不对劲时,原本紧闭着的房间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开启,接着,略带诧异的声音传了进来:
“水芸?墨随?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水芸的失误,就在于没有将延伸出去的影持续到最后。如此,她也就无法事先预料到荆云的去而复返。
“哎?师兄……?”
一见到荆云满脸的惊愕诧异,陆水芸起初也是一愣,然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手还被墨随牵着,忙涨红着脸解释道:“那个……不是的师兄,他只是……”
然而,即便陆水芸试图将手挣脱出来,墨随的五指却忽然加力,根本不允许她的逃脱:“没什么的啊水芸,反正迟早也要告诉荆云的对不对,我们两情相悦的这件事……”
“两……两情相悦?”
大脑麻木,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片刻的呆滞之后,荆云的表情沉了下来:“水芸……这是真的吗?”
陆水芸连连摇头,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师兄……不是的!我没有……是他胡说的!”
像是算准了陆水芸会这般表态,墨随立刻松开了她,即便荆云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他依旧无比淡然地笑道:“呵呵,开玩笑的,别那么生气嘛荆云,只是我单方面地喜欢水芸姑娘而已。看起来惹你不高兴了?那么我这就出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追求爱情的权力人人平等,就算你的起点比我高,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水芸姑娘到最后究竟花落谁家,就让我们走着瞧吧。”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墨随就潇洒地转身就走,只留下荆云和陆水芸相对无言。
罪恶感迫使少女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紫发之中,许久,安静到极点的房间中才传来她忏悔般的声音:
“对不起……”
向荆云表明自己的决心之后,如怜快步走入中庭。
她只是停留在这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没有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进行双祭器构筑的准备——毕竟要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直待在狭窄的空间里头,精神会比肉体疲劳得更快吧。
然后,大概是过了多久呢,忽然,如怜的眉头有些不悦地皱了一皱,接着双手抱胸,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偷听了这么久,又一路跟我到现在,差不多也该老实交代了吧,你想说的话是什么?”
在她身后,一个男子从角落里缓步走出:“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有点疑问希望你能解答,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喜欢陆水芸姑娘,却总要处处针对,甚至还扬言要杀了她呢?”
男子面容俊朗,手足都绑上了一圈圈的绷带,正是被黑影侵蚀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能力的相佑。
“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可笑的结论的,但我也没有那个兴致来纠正了,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还有,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话,那么可以闭嘴了。我很忙,没有时间去跟无谓之人争论一些无谓之事。”如怜说着便要离开中庭,不料右手臂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大概是被如怜冰冷的态度刺激了,相佑的表情凝重,丝毫不见平日的轻浮放浪:“是吗?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那些不是那么无谓的事情吧。如怜,就算你掩饰得再怎么巧妙,也绝对压抑不住对陆水芸的喜欢,原因很简单——不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气质脾性,陆水芸和如雪,也就是那个你唯一的亲妹妹,都相像到了惊人的地步,所以你才会那么在意牵挂她,才会那么羡慕被队长保护着的她,所以才会因为对她倾注了过多的感情,到了如今反而倍加痛苦,难道不是吗?”
一瞬间,如怜冷漠的表情上掠过一丝慌乱:“别胡说八道!相佑,你以为你是谁?本小姐的心思还轮不到你来胡乱猜测。给我放开!”
但是,以往面对她的呵斥都先一步认怂的相佑,这一次却坚定了意志。
他双手死死按住如怜的肩膀,不顾对方激烈的挣扎,让她逃不出自己钢铁一样的双臂的包围:“猜测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心思有什么错?难道要一直远远地眺望着,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你回心转意吗?难道连在你向别的男人表白的时候,我都必须忍着心痛,像个白痴一样一言不发吗?”
“相佑……你……”
“抱歉,我做不到。喂,如怜,恋爱的刑期到底是多少年啊?到底要过多久,你才能停止玩弄我的感情。到底要过多久,你才愿意打心底里地原谅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