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啊?”老警察感叹的看着十三说:“是够厉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接骨接的这么利索的中医呢——我叫董成武,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
年过五十的董成武,又在一线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看过十三那一手接骨术,知道面前这小子有点能耐,于是,他便起了结交之心:年轻怎么了?不为别的,就为他利落的手法,这个人就不一般。多条朋友多条路,他还是个医生,总会有需要的。
十三也不是傻子,知道董成武的目的,笑了笑,看着董成武的肩旁问道:“肩膀有伤?”
董成武一愣,接着说:“是,早些年受过伤,肩膀也是脱臼了,当时就是疼,养了一个月好了也没在意,现在一阴天下雨就酸疼。”
“我给你看看?”董成武有结交之心,十三何尝不是,他在这座城市除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师叔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董成武又是警察,处一处也未尝不可。
“行啊,那麻烦你了。”见十三也有同样的心思,董成武笑着应了下来,脱去警服递给那小警察,只穿着衬衫,晃了晃胳膊说。“动作大点里面就有声音,怎么回事?”
十三抓住董成武的胳膊捏着他的肩膀:“当时脱臼韧带拉伤,关节微微有些错位,缝隙不大。”
“怎么治?”
“好治。”十三一边揉着董成武的肩膀一边跟他说话,反正就是瞎聊,也顺便把自己要去的地址问了出来。揉了大概有五分钟,在董成武眼神中出现一抹惊奇时,一拉一推,微微一声咔嚓声后,大功告成。
董成武揉了揉肩膀,感觉那里热乎乎的,而且不像以前多多少少有些别扭感,抡圆了胳膊转了几圈,面色大喜。
十三道:“好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不需要吃药,回去买瓶钙片吃吃就行,我走啦。”
“等等,我送你去吧,那地方挺难找的。”董成武也顾不上其他,这个年轻人刚才那一手已经把他深深折服了。青城这么大的城市,几百万的人口,想找个会推拿接骨的中医容易,想找个手法如此精准的实在太难,这一手,已经让他打定主意好好结交这个年轻人。
十三也不推辞,只是问:“你不上班?”
“快下班了,你等我十分钟。”董成武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你电话多少?方便留个电话吗?”
“这个——”十三面露为难。
董成武摆摆手说:“没事,不方便就算了,我的电话你也有,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十三舔舔嘴唇。“我是没手机啊。”
董成武愕然,这年头,一个农村种地的妇女都抱着手机站地里摇一摇,这家伙是从哪来的?居然没手机?
“那行,我电话你记着,回头买了手机再说。”董成武递过名片说道。
十分钟后,十三坐上了董成武的车,是一辆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桑塔纳,车里车外倒是收拾的挺干净。
“这车真快。”看着快速倒退的街景,十三感叹道。
“比火车还快?”董成武开玩笑道。
“那倒没有。”十三摇头,一脸认真的说。“比我们村儿里的拖拉机快。”
“——”
董成武很想问他你们村儿在哪,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一路聊着闲话,在午高峰的车流中挤牙膏似的行进着,用了快四十分钟,才在一片老旧的小区前停了下来,指着路边一家诊所道:“德义医馆?是这个吗?名字还挺奇怪的。”
没错,就是这了,十三解释道:“医要有德,人要有义,无德无义,怎么做人?怎么行医?”
董成武想了半天,点头赞同:“是这个理。”他愈发的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值得结交,他儿子跟对方差不多年纪,但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这座小区叫民航小区,说是民航小区,其实是过去铁路上的职工家属楼,楼龄比十三的年纪还大,在这种地方开医馆,服务对象大多数都是一些中老年人。
告别了董成武,十三挎着他那格格不入的包袱,在马路边树荫下一群打扑克的老头儿老太太看傻子似的目光中走进了医馆。
医馆不算大,严格的说都不算底店,因为靠近马路,就把一楼改成了底店出租,满打满算才六十多平米,一个诊台,一个柜台,一个药柜,再加上几把破旧的椅子就是前厅的所有家当。
门没关,十三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头顶上一台老旧的吊扇吱纽吱纽的转着,十三仰着脖子看了半天,真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把谁脑袋旋飞。接骨他行,可脑袋掉下来,恐怕老头子来了也接不上去吧?
“师叔?”十三喊了一声,没人应答,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答。
想了想老头子说的师叔的名字,声音又加大了几分:“王三省——”
这一嗓子可算是把人喊出来了,里面内间的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大裤衩大背心,脚上还踩着一双脱鞋,有着三分帅气七分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只是,这一身造型直接把他的帅气和儒雅破坏殆尽,剩下的是十分的不靠谱。然后,不靠谱的王三省同志冲着屋里招招手,对一个面色潮红,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说:“菲菲你先回去吧,改天再约你。”
女人轻捶了王三省一拳,飞快的瞟了一眼十三,踩着高跟鞋呱哒呱哒的小跑了出去。
“师叔?”十三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十三?”
“是我。”
“太好了,你可算来了。”王三省一拍大腿,高兴的手舞足蹈,不等十三反应过来,便一溜烟的跑回里屋,一阵短暂的乱响,老王同志拎着个很小巧的行李箱走了出来,把一个信封塞给十三,着急忙慌道。“呐,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都在这里了,还有一千块钱你也拿着,里屋你一会看看,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扔了买新的,后面厨房里冰箱煤气罐都有,卫生间有热水器能洗澡——”
“师叔,你——”
王三省一挥手打断,用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语气深沉道:“十三啊,你来了就好了。上个星期,毛里求斯国王病的厉害,托了门路找到我了,可师叔我走不开啊,我这一走,医馆怎么办?患者怎么办?毛里求斯又不是咱华夏,顾不上了——不过医者父母心啊,你来了就好了,医馆交给你,我去救国王一命。”
说完,再不等十三问什么,拎着行李箱跑出门,大叫一声“泰克西”,开门上车,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在路口拐了个弯便没了影。
十三半张着嘴巴,算是给老王送行了,然后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心想:来之前老头子也没说这事啊?
不给他瞎琢磨的机会,门帘一掀,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儿就走了进来,看见十三那褶褶生辉的大光头和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长袍,愣了好一会,见他模样还算周正,不像是坏人,这才问道:“你好,我是来给我奶奶拿药的,王大夫在吗?”
“我师叔走了。”十三轻声说道。
“师叔?”女孩面露疑惑。“王大夫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短时间内回不来了。”十三摇摇头,搬出了王三省的话。“师叔说毛里求斯国王病的挺厉害,他出诊去了。”
“啊?”女孩儿一双很水灵的大眼睛瞪的更大了,然后红润迅速往上爬,接着银铃般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十三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莫名其妙。
笑了好一会,女孩儿才止住笑声,眼神中带着歉意,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上翘:“你刚才说,王大夫去哪了?”
十三眨眨眼:“出诊去了,给毛里求斯国王看病去了。”
“毛里求斯?”
“是啊。”
“你不看电影吗?”
“我们村儿没电影院,电视只能收到三个频道,怎么了?”十三更纳闷了,师叔去治病跟我看不看电影有什么关系?
女孩儿强忍着笑意,说:“毛里求斯是共~和~国啊,你知道吧?知道共~和~国吧?”
十三干巴巴的点头:“怎么了?”
女孩儿终究是没憋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共~和~国,没有国王!”
十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然后变黑,眼皮子跳啊跳的,很想破口大骂,最终是忍住了,直觉告诉他,他被不靠谱的师叔给坑了。在那信封里翻了翻,不错,里面不只有一千块的现金和营业许可证及卫生许可证,还有一张手写的合同,是租房合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租金一个月三千,水电物业费自理,而到期时间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