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败露与交锋
恍若是命中注定，桐人注意到了希兹克利夫的身上。
他的HP条已经减少了许多。
他一个人便撑完全场战斗，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受到数值上的伤害外，就算因为过于疲惫而倒下也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他那种悠然而立的身影，却让人完全无法感觉他在精神上有任何疲劳。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坚韧度。简直就像机械——像是装备着永动机械的战斗机器一样……
桐人在因为疲惫而感到意识朦胧的情况下，不断凝视着希兹克利夫的侧脸。这名传说中的男人表情一直都足如此地平稳。他只是无言俯视趴在地上的血盟成员以及其它玩家。他那温暖又充满慈悲的眼神——就好像——
就好像看着在精致笼子里游戏着的小白老鼠群一般。
这一剎那间，一股令人恐惧的战栗感贯穿他全身。
意识一口气完全清醒了过来。由指尖到脑中央急速开始发冷。在他心中开始产生某种预感。细微的灵感种子不断膨胀，充满疑问的树芽开始向上伸展。
希兹克利夫的那种眼神、那种平稳度。那不是体恤受伤同伴所露出的表情。他与我们并不站在同等的立场。他那是由遥远的高处给予我们垂怜的——造物神的表情……
他注意到了刚刚希兹克利夫的一个表情变化，在他的hp快滑落到50％以下的时候，他的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了变化，然后加强防御让血量渐渐回升到了50％以上后他才平静了下来。
桐人觉得希兹克利夫不是害怕hp降到50％，毕竟降到50％以下也不算是危及生命，寻常人不会这样，希兹克利夫更不会，那么他很可能是在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之所以避免……
至今为止从未陷入黄色警戒区域的这个男人，有着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压倒性防御力。
不是怕变成黄色——他想那应该是——
他慢慢地重新握好右手的剑。以极微小的动作缓缓地将右脚往后移。跟着腰稍微向后一缩，做出低空冲刺的准备姿势。希兹克利夫没有注意到桐人的动作。他那平稳视线只看向意志消沉的公会成员而已。
如果预测不正确，那么桐人将被打为犯罪者，然后得接受毫不容情的制裁。
桐人与希兹克利夫的距离大概有十公尺，他以紧贴着地板的高度全力冲刺，一瞬间便跑过这段距离，右手的剑一边旋转一边往上刺去。
用的是单手剑基本突进技「愤怒刺击」。因为威力不强，所以就算命中希兹克利夫也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不过，如果真如他所料——
希兹克利夫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注意到拖曳着淡蓝色闪光、由左侧进逼的剑尖后，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表情。他马上举起左手盾牌准备抵挡。
准备充足的桐人把剑化成一条光线，在空中以锐利角度改变了轨道，擦过盾边缘往希兹克利夫胸口刺去。
就在剑快刺进哥们儿胸膛时，碰上了一道肉眼见不到的墙壁。强烈的冲击由剑传到桐人的手臂。紫色闪光炸裂，他和那家伙之间出现了由同样是紫色——也就是系统颜色所显示的讯息。
「Immortalobject」。不死存在。
对弱小且有限制存在的玩家来说，这是绝不可能拥有的属性。
战斗时，希兹克利夫所害怕的，一定就是让这个宛如神般的保护暴露在众人眼光之下！
而这个时候，希兹克利夫的不死属性也让所有玩家看到了，顿时所有人陷入了呆滞之中……
“怎么会？”
“会长……这是？”
顿时所有人陷入了惊惧之中，难道……
“这就是传说的真相，系统似乎会保护这个男人的hp，而不会让它陷入黄色警戒区域。能够拥有不死属性的……除了npc之外就只有系统管理员了，但这个游戏里面应该没有管理员才对。除了一个人之外……”桐人顿时紧握着手中的剑陈述道，接下来可能就要面对来自希兹克利夫的暴风般的攻击了……
顿时所有玩家看着希兹克利夫，愤怒了起来，他这是在玩弄他们么？
“哈哈，没有想到被你猜测了出来啊，的确。我就是茅场晶彦。进一步来说，就是要在最上层等待各位的最终头目。本来我准备在九十五层的世界再公布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希兹克利夫突然微笑着说道，并不是那种放声大笑，而是平淡的微笑。仿佛这也在他的预料中一般。
“我原本以为，最先揭穿我的会是陈锋你呢。”希兹克利夫转过头，看向走到他另一侧的哥们儿，慢慢说道：“从圣诞节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的吧，可是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久呢，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啊？”
“好处当然没有。”
哥们儿笑了一笑，道：“只是我怕你恼羞成怒直接删号了，这可不行啊，在你创造出来的世界里，我还是有不少羁绊的。”
“不不不，你是唯一能够理解我的人，我怎么提前磨灭自己的玩具呢。”
希兹克利夫摊了摊手，道：“桐人君是我最看好，以及离我的理想最近的玩家。而你，却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到忌惮的人。”
“那还真是谬赞了。”
回答完哥们儿的问题后，希兹克利夫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桐人，道：“对于桐人君的观察力，我必须奉上一声赞美，不过，万一我不是，那你岂不是会被关在监狱里。”
“至少，现在受到谴责的人是你。”
“团长！这都是真的吗？！”
血盟骑士团的成员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他们是多么希望，希望从团长的嘴里出现否定的回答。
“很抱歉。本来我是想等95层的时候再告诉你们的。”希兹克利夫环视了周围所有望向哥们儿的玩家，道：“没错，我就是茅场晶彦，也就是，会在100层里等着你们挑战的最终BOSS！”
“恶趣味啊。”
将一万名玩家困在这个世界长达两年的元凶，现实世界内估计已经成了罪恶通缉犯，同时也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的茅场晶彦慢慢开口说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剧本吗？结果没想到现在就已经败露了，不过，这种不按计划进行的事情，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乐趣所在不是吗？”
“桐人君。”茅场晶彦看向桐人说道：“在我的剧本里，你是担当讨伐我的勇者那一职位啊，双刀流这个技能，可是赋予玩家中反应速度最快的人。而你，一直都是我最看好的玩家。”
“至于你，陈锋。”茅场晶彦转过头，对着哥们儿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玩家，是唯一一个使用纯武技造成的伤害甚至比肩技能伤害的玩家。谏山流拔刀术吗，虽然完全不知道出处，但这不能妨碍我的敬意。”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更忌惮那个抢夺还魂石的红名玩家呢。那么在你的剧本里，我又是什么样子的角色呢？”
“很抱歉。在我的原地计划里，你需要死于九十五层，或者是永久地被我囚禁。”茅场晶彦的语气里丝毫没有道歉的感觉，只是像在很平静叙述一个事实罢了。
“因为你的拔刀术太可怕了，等你真的到了100级，或者更高的级数，我想，即使仗着系统辅助，我也几乎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吧。”
“毕竟，你的拔刀术，是我唯一没有办法掌控的技能啊。”
身为游戏技能设计者的哥们儿，对所有技能都了如指掌，只有拔刀术这一个技能是属于动作型、没有系统辅助的技能，因此，哥们儿完全无法想像哥们儿会打出什么样子的连击。
“那你设计一个拔刀术、弄上一堆可观的伤害加值，完了后给自己贴上不就得了？。”
哥们儿完全没有和一个已经在谋算自己性命的人谈话的觉悟，如同和老朋友闲聊一样，哥们儿笑着说道：“对你而言那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不不。”
茅场晶彦同样带上了一缕笑容说道：“那是没有意义的，随心而为才是最适合人的战斗方式。”
“为什么要玩弄我们的感情！”
就当哥们儿还想叙叙旧的时候，终于有玩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朝着茅场发起了进攻！
茅场晶彦不为不动，只是右手虚按了几下，那个玩家就突然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于此同时，所有玩家都渐渐受到了麻痹的效果倒在了地上，就连惊怒的亚丝娜，都突然软了身子跌到在地上。
全场上，唯一能站着的就是桐人，即使哥们儿凭着坚定的毅力勉强站立，却也已经摇摇欲坠。
“好了，闲谈也得结束了。我得回100层等待你们的降临了。”茅场晶彦摇了摇头，慢慢说道：“等待的时间，可是相当无聊啊。”
“桐人君。”
转头看向唯一还站着的桐人，茅场开口说道：“作为第一个揭破我秘密的玩家，我可以给你一个奖励。给你一次和我战斗的机会，如果，你赢了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直接通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当然，我会解除不死的特性。”
说着，哥们儿伸手点了几下，不死状态被解除掉。
“桐人，不要接受！”
克莱因下意识地朝着桐人大喊去，与其现在被迫1单1，不如以后再一起围攻哥们儿……
“大家……”
桐人的内心挣扎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着周围的人慢慢说道：“艾基尔，感谢你对中层玩家作出的贡献与资助。”
“克莱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在初始之镇的时候，我一定会选择陪你一起留下。”
用沙哑声音说完这短短一句话后，老友的双眼边缘出现了小小的发光物体，接着不断滴了下来。
克莱因眼睛里瞬间溢出滂沱的眼泪，他为了再度站起身而剧烈挣扎着，用他那快要撕裂的喉咙如此吼着：
「你……你这家伙！桐人！别跟我道歉！现在别跟我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不在外面的世界好好请我吃顿饭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桐人对着还想继续吼下去的克莱因点了点头后说：
「知道了。就这么约好了，下次就在外面世界见面吧。」
“亚丝娜……请你替我照顾好莉兹。”
“陈锋……”
桐人看向哥们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失败了，请你带领所有玩家一起走到最后！”
在心里呢喃了一句「抱歉了」后，便转过身去。朝一直保持超然表情的茅场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当然我不觉得会输，但如果我真的落败的话——只要一段时间就好，希望你能限制住利兹，让她无法自杀。」
茅场看起来很意外似的动了一下单边眉毛后，干脆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好吧，我会设定让她暂时无法离开塞尔穆布鲁克。」茅场晶彦点点头。
「桐人，不行啊！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啊——！这样对利兹不公平！」
亚丝娜一边流泪一边在背后如此叫道。
但桐人没有回头。只是右脚往后一缩，将左手剑往前，右手剑下垂，摆出自己的战斗姿势。
茅场左手操作着窗口，把桐人跟他的HP条调整至相同长度。那是接近红色区域，只要完整吃上一记重攻击就能分出胜负的量。
接着那家伙头上出现了「changedmortalobject」——解除不死属性的系统讯息。茅场操作到这里后便把窗口消去，拔起插在地板上的长剑，将十字盾摆在自己后方。
桐人的意识十分冷静而且清澈。「利兹，抱歉了……」这种想法像泡沫般在脑里浮现，接着飞散而去后，桐人的心便被战斗本能所笼罩，开始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
老实说，桐人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胜算。之前的对决里，在剑技上来说，并不觉得自己比他逊色。但前提是那家伙不使用他口中的「极限辅助」，那种让桐人停止而只有他自己能动的系统干涉技才行。
这全得看茅场的自尊心了。从他刚才的说话内容来判断，他应该是准备只用「神圣剑」能力来胜过桐人才对。这样看来，只有趁他还没有使用特殊能力之前尽快决定胜负，桐人才能有存活的机会了。
桐人与茅场之间的紧张感逐渐高扬。感觉上就连空气也因为他们两人的杀气而震动了起来。这已经不是对决，而是单纯的杀人战斗了。没错——桐人将把那个男人——
「杀了你……！」
嘴里锐利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往地上一踹。
在彼此间还有一段距离时，右手剑便横扫了出去。茅场用左手的盾轻松地抵挡了下来。火花飞散，一瞬间照亮了桐人们两人的脸庞。
金属互相碰撞的冲击声像是宣告战斗已经开始的讯号般，两人之间一口气加快速度的刀光剑影开始压迫周围空间。
这是桐人至今为止所经验的无数场战斗当中最不规则、最人性化的战斗。他们两个人都曾经见识过对方招式。加上「二刀流」还是由那个家伙所设计，所以单纯的连续技一定会被他全部识破才对。这么一想，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对决时，桐人的剑技会全部都被抵挡下来了。
桐人完全不使用系统上所设定的连续技，仅靠着自己的战斗本能来不断挥舞着左右手的剑。当然这样没有办法获得系统辅助，但是靠着被加速到极限的知觉，让双臂轻松超越了平时的挥剑速度。连桐人的眼睛都因为残像而看见自己手中有数把，甚至数十把剑的样子。但是——
茅场以令人咋舌的准确度不断将桐人的攻击挥落。而且只要桐人在攻击中一出现空隙，他便立刻对桐人施加锐利反击。而桐人只能靠着瞬间反应能力来加以抵挡。整个局面就这样僵持不下。为了能够多获得一些敌人的思考以及反应的情报，桐人把自己的意识集中在茅场双眼。这使得桐人们两人的视线交错。
但茅场——希兹克利夫那黄铜色的双眸一直相当冷淡。之前对决时曾出现过一下子的人类感情，如今已经完全消失无踪了。
忽然间桐人背脊上感到一股恶寒。
桐人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无情地杀了四千人的男人。一般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来吗？承受四千人的死亡、四千人的怨念这种沉重压力还能保持冷静——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而是怪物了。
「呜哦哦哦哦哦哦！」
为了清除自己心底深处所产生的微小恐惧感而怒吼了起来。桐人将两手动作更为加快，一秒之间连续发动数次攻击，但茅场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他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挥动着十字盾与长剑，确实地将桐人全部攻击弹开。
他根本是把桐人要着玩嘛——！
心里的恐惧感逐渐转变成焦躁。难道说茅场之所以一直采取守势，其实是因为随时可以对桐人施以反击，而且有自信可以承受住桐人的一击而仍能存活吗？
桐人的心开始被疑虑所掩盖。原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动用极限辅助。
「可恶……！」
这样的话——这招怎么样——！
桐人切换自己的攻击模式，使出二刀流最高级剑技「日蚀」。就像日冕般朝全方位喷出的剑尖，以超高速连续二十七次攻击向茅场杀了过去。
但是——茅场他正是在等待这一刻，等待着桐人使出系统规定的连续技。他嘴角首度出现了表情。而这次出现的是与之前正好相反——是确定自己即将获胜的笑容。
在发出最初几下攻击之后，桐人就已经发现自己的错误了。竟然在最后一刻不依靠自己的直觉而去寻求系统帮助。连续技已经无法在中途停下来了。攻击结束的同时桐人将被课以瞬间僵硬时间。而且茅场对于桐人从开始到结束的攻击，全都了然于胸。
看见茅场完全猜测出桐人剑的方向，令人眼花撩乱地移动着十字盾挡住桐人全部攻击，桐人只能在心里默默如此念道：
抱歉了——利兹……至少妳一定要——活下去——
第二十七击的左侧突刺命中了十字盾中心，迸出一片火花。接着响起坚硬金属声，桐人左手握的剑瞬间粉碎了！
「再见了——桐人。」
茅场长剑高高地在停止动作的桐人头上举起。他的刀身进发出暗红色光芒。接着剑带着血色光芒往桐人头上降下——
铛————
剧烈的火花交鸣中，一把银白色的长刀堪堪挡住了将桐人一劈两半的神圣剑！
茅场晶彦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我。
强撑着全身彻底的瘫软，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哥们儿摇摇晃晃的强撑着，因为随时都要跌倒，哥们儿不得不用最心爱的朴刀支在地上，另一只手举着水银剑救下了桐人。
“茅场，是否作为最后的挑战，就让身为最强的你我以各自的胜负作为这个世界接下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