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露气也变重了些许。
“哒哒噔”纤细的身影顿时如箭一般弹射了起来。是谁,如此大胆,敢深夜来使馆放肆?
阿努正待张口呼叫,心念一转,闭口不言,且看来人是谁,再做打算。窗户无声而开,一个身影映在了窗前。阿努双手一紧,摸到了枕头下的一把弯刀。
这是父王自小的教育,草原上的人永远都不能轻视狼和熊的攻击!心中转了几圈,但身子仍然岿然不动,身影在窗外观察了许久,确定床上的小小人儿睡熟了无疑,阿努抬起眼皮,看他如何。
一缕月光洒了进来,柔和的月光照过庭院前的红花,拂过风中摇曳的绿树,也照出了偷摸小贼的真面目。
陶胜陶大人!!
阿努不禁失笑,这位向来一板一眼,正经视人的陶大人居然也做偷鸡摸狗之类,少见少见!阿努一下放松起来,默默换了一个轻松惬意的姿势,欣赏陶大人的表演。
窗台稍高,没有半分功底的陶大人试了几次,索性用力一跳,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伴着跳跃的一声“嘿”,好不容易双手攀到了窗台,脚在墙上“悉悉索索”蹬了半天,一个颀长的身影成功跃到了窗台上。伟大的陶大人不忘看看天空,颇为自己感到自豪。
时间又过去许久,久到阿努以为他就准备在窗台呆一宿了,陶大人终于笨手笨脚的从窗台滑到了地上。一落地,陶大人“嘶”的一声蹲在了地上。阿努愣了一下,胸膛一阵闷笑,这位可怜的陶大人应该是踢到窗下的板凳了吧?阿努狡黠的想,明天非看看他如何走路不可?
身影站了起来,摸摸索索地朝前方走去。往左走了两步,顿了一下,又开始往右走。阿努舒了口气,还好,没那么笨。“砰”地一声巨响,一把椅子轰然倒下,肇事者吓得抱头蹲下,不敢动弹。
现在还不醒,是不是有点太假?
阿努顺势坐了起来,点亮了床前的雁足灯。灯光所到之处,陶大人讪讪地站了起来,白净的皮肤充血似的,阿努真怕他下一刻就昏倒在地。
“深夜来访,不知陶大人所谓何事?”漂亮的小脸蛋努力维持着一脸端正。
“额,这个,下官,下官有事相询………”陶大人一看灯光亮起,几欲转身就逃。深吸深吸,才将身子努力转了回来。
“我来贵国之前,父王再三于我交代,两国风俗不一,要我切莫刁蛮任性。我且问一句,三更半夜,偷摸入室,可是贵国待客之风?”阿努高高地挑起了秀丽的眉毛,声音也随之扬高不少。
“我,我,我,………。。”向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能在万军之中凭借三寸之舌安然而退的陶大人,此刻却如同被人塞住口舌,“我”了半天,不能成言。
“哈哈哈哈……”阿努实在忍不住,笑得跌坐在了床上,满头的小辫似乎也受了感染,随着主人甩来甩去。
“陶大人,下次有……。事直接敲门……。即可,你…。你爬窗的姿势实……实在不佳”阿努银铃般的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正中陶大人的心门。
他有些恼怒,想甩手而去,又觉得男儿心突然变得柔情似水。这如黄雀一般的声音,若是能日日响在自己跟前,那该是何等美事啊………。
“公主!”声音猛然太高了一下,带着郑重又夹杂着丝丝恼羞成怒!
阿努自知有些过度,闭口不言,心里暗骂自己怎会任性至此。她抬目望去,那俊秀的青年此时一脸严肃,阿努喘了口气,下床在房中的紫檀桌前坐下。
“何事?
陶大人举步走了过来,昏黄的烛光下,他眼波似水,阿努一阵心荡。“公主殿下,你,你可是真心想嫁于王爷?”
阿努刚想开个玩笑“关你何事”,看见那如玉般的青年眼中焦急的神色,那话在口中却再也吐不出来。
“不是,我不是”
“当真?”青年大喜,一步便跨到了阿努跟前,那声音里还带着丝丝颤抖,一双手放在身前握成了拳头。
“当真。这是我父王的意思,为了我匈奴的百姓。父王说,身为匈奴的公主,当为百姓奉献自己的一切……。”
“为匈奴百姓?”
“大人可知,近几年我匈奴连年天灾,百姓生活极其困苦,如果此时再和贵国摩擦,战火重起,泱泱草原,怕是日子会越发艰难。况且战火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对贵国也不是好事。双方携手,边境和平,理应共同发展啊”
陶大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没想到公主还有此等深论,在下佩服。可公主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少女偏抬着头,那娇俏的脸蛋又多加了几分可爱。陶大人心中一荡,真想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于她。
陶大人后退一步,欲言又止:“日后公主自知。天色已晚,下官不打扰殿下休息。请安歇吧,下官告退”
“你?!!!”阿努气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直说?阿努有些后悔将临时前父王告诉她的话,一股脑全部都告诉了这个青年。
“下官告退!”陶大人不给阿努机会,弯腰施礼,慢慢退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阿努。
待屋门轻轻合闭,阿努的笑便僵在了脸上。陶胜啊陶胜,你想说的我又会如何不知?我无法做首先开口的那个人,只能守在这里苦苦等待。你一日不说,这沟壑便一日不能平;我对你的心,便一日不能敞开。
微凉的空气洗去了白日的繁华喧嚣,这样的夜晚正适合安眠,使馆里却有个纤细的身影在寝床了翻滚。
父亲,我要像草原的雄鹰一样勇敢追求自己心中所爱么?
窗外不知哪只夜鸟啼叫了几声,少女的心思闷在心里,便如万顷波涛,直冲得眼眶微湿。但得一日洪水决堤,便是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