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熙最开始是有借包紫肉身的想法,不过他从未想过把包紫的神魂杀掉,取而代之,他也没准备在包紫的识海内待多久,毕竟百里熙堂堂男儿,包紫的这具身体血脉再好,他也不不屑于争抢。
可是出了玄阴玉脉的墓穴之后,百里熙发觉自己身处的修行界如此贫乏,别说让他重塑肉身的灵宝,就是修补神魂的东西,在这里都是稀奇珍宝,他要重塑肉身何其艰难?于是只能跟包紫共用识海空间。
包紫狡诈圆滑,贪财抠门,贪生怕死,不思进取……
她身上有太多缺点了,和身为天尊的百里熙,简直背道而驰,她根本不像是个修行者,而是市井顽徒,别说是收她为徒,就是与她共事,百里熙都觉得不情不愿。
世事无常,永远难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百里熙开始担忧她的安危,包紫受伤他比自己受伤还揪心,正如他所想,自己真是遇到了命中的劫难。
“原来自己的劫难,不止是天劫,还有……”
无情师太追杀包紫时,正是百里熙残魂微弱时,他强行冲出识海空间,还使用剑气,让他已经奄奄一息的残魂,直接油尽灯枯。
放在以前,他一定三思而后行,可他不由自主地出手了,不计后果。
一转眼,百里熙的元神已经消散至胸膛,包紫在识海中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的元神已经岌岌可危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对付那个老妖婆?老僵尸,这回你太笨了!咱们完全可以想别的办法,把老妖婆打退的!”
包紫心急如焚,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
当时无情师太追杀,他们真的有办法吗?百里熙默不吭声,只是有些酸涩,他一生打赢过那么多人,杀过那么多仙神妖鬼,要说最不值的,大概就是这一回了。
可也是他做得最值得的,只是这些话百里熙不能跟包紫说,他身上承载的因果,包紫负担不起,师徒也是,其它关系也是。
百里熙心知,自己再这么下去,不光保护不了她,还会害了她。
“以后,不许你说我们相识,连名字都不许提。”
百里熙面色冷硬地说道,然后,化作了一团光雾,连元神都不剩!
包紫愕然,好半天都呆在那里。
百里熙真的死了,这让包紫一时都接受不来,这个天神一样的男子,怎么会死呢?他永远高深莫测,永远成竹在胸,视万物如刍狗一般,包紫从不觉得他真的会死。
可事实就在眼前,百里熙的残念消散,那颗扶桑果掉落下来,被包紫接在手里。
“老僵尸……”
包紫喃喃念叨,满脸不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百里熙早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没错的,他这些日子,一直隐身不出,因为他在布置……后事。
包紫走到静坐的玉身前,这玉身还是那般光鲜,像是闭目养神的活人一般,而且好看得令人心惊。
百里熙这几日在炼制这个玉身傀儡,因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干脆冲出识海,救包紫一次。
炼制玉身傀儡,在无情师太手中救下包紫,耗尽了最百里熙后的一丝魂力,他一直是残魂状态,无法保护包紫,也不肯收包紫为徒,更别提说那些告知他心意的话,他不会甜言蜜语,只将玉身傀儡留给他朝夕相处,却又望尘莫及的人。
“她是我徒儿。”
想起百里熙对无情师太说的话,这分明就是让无情师太有所忌惮,以后不敢来再找包紫复仇。这是他临死前,给包紫最后的庇护。
明明大限将至,他却不紧不缓,处变不惊地布置这一切,这些用心良苦,包紫却到现在看出来。
百里熙一直在包紫识海,好似可有可无,当他真的不在了,包紫觉得这识海里面,好生无聊寂静,只有一池莲水。
“你大开识海,我就可以看到外面了。”
“哇,老僵尸耍流氓了!你想偷看我洗澡就直说嘛,就是让我以身相许都成!”
“……”
包紫想起这些对话,不觉心中刺痛了一下,百里熙在墓室里头捱了万年,他一定是想多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吧?他在自己识海中,包紫有时候动不动就赌气,关闭识海,原来一个人在这识海,空荡荡的,这么难熬。
包紫呼吸有些短促,直接出了识海,从妖洞中走了出来。
“哇……”
包紫突然哇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要是有人路过,一定觉得这场景很怪异,荒郊野岭,一处野湖旁,有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没有一点形象,扯着嗓子感觉要嚎破一样。
包紫心里堵得慌,她要发泄,也不在乎自己哭得有多难看,原来不管男女,真正伤心时,自己的形象一点都顾不上的。
“该死的老僵尸,死就死吧,干嘛还做这些破事?还遮遮掩掩的,到现在才让我知道,这不是存心让我欠你债吗?……呜呜呜,我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可我从来没欠过债啊,你还给我散了,我以后去哪找你还债去?”
包紫一直仰慕长相惊为天人的百里熙不假,可她不经意觉得自卑,百里熙无论内在外在都差了几十重天,所以什么睡他的话,都不过是包紫的打趣,包紫看似没心没肺,自己心防关得紧紧的,把他们当成了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你要是早跟我表露半点意思,我不就顺藤摸瓜跟你谈恋爱了嘛,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说你这张嘴怎么这么严,后悔死我了呜呜呜……”
包紫满口胡言地哭着哭着,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在这湖边睡着了,这些天她在白玉京内,神经绷得紧紧的,连觉都没睡过一个,这回睡着,居然像是虚脱一般,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包紫醒来下意识地往识海里看,和百里熙随口说几句话,但是识海里再无一人,让包紫好生失落。
不知不觉,原来自己这么习惯百里熙的存在。
时日虽短,可百里熙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过她的人,就连包远山这个便宜爷爷,也多半是看在包紫与他有血脉关系,所以才对她好,更别说其他人了。
“唉……”
包紫在湖边洗了一把脸,长叹一口气,有种孤身一人的感觉。
“老僵尸,你要是觉得孤单就早说嘛,我本来也不是这个世上的啊,大家同病相怜,都怪你太闷骚!太不够意思了,死就死了,好歹通知一声嘛,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轻飘飘的这不是存心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嘛……”
甩了甩脸上的清水,包紫觉得眼睛涩涩的,她恢复了一些神智,不再想百里熙的事,睡了一觉之后,她一直紧张的神经也轻松下来,开始打量这处圆湖。
包紫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界,只知道小石头一息千里,即便这还在南疆,恐怕也离冰音宫和仙墓派相去甚远了。
此地乃一处盆地,圆湖周围都是青山,湖水中央却也有一个山丘似的小岛,看起来倒有点像聚宝盆的地势,风水这东西包紫只略懂,勉强认出好坏,只是修行界有没有风水这一说,还不一定。
这处圆湖无疑是个好地方,灵气浓郁,只是十分内敛,好像被青山锁住了一样,要不是走到这湖边来,还不知道这里原来灵气逼人,看样子也没有人在这周围开山立派。
绕着湖边走了一会儿,包紫觉得奇异,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出来,为什么这聚宝盆的灵气不逸散?
湖边住着许多妖兽,十分密集,光是妖洞,包紫走三步就能看到一个,有的能容纳虎熊豺豹,有的就在湖边,应该是什么蛇虫鼠蚁妖兽挖的,想来也是,这些野兽妖兽也能感受到哪里灵气多,都争先抢了块地盘,小的厮杀争抢自然是有的,不过倒没发生兽潮之类的,总体来说,各种妖兽还算相安无事。
“也只有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才能养这么多妖兽。”
包紫在打死了一只周围几乎是霸主的筑基初期大妖后,便再也没有妖敢拦她的路,就连那些隐藏在暗处打探她的妖兽也缩回去了。
弱的怕强的,强的怕横的。
把这只牛族大妖随手切肉块烤了,包紫饱餐一顿,她常年在外闯荡,这烧烤的手艺虽说不如前世的那些苍蝇摊师傅,可还算驾轻就熟,吃得美滋滋的,旁边闻到香味的妖兽哈喇子直流,跃跃欲试,却慑于包紫的实力不敢靠近。
“吼!!”
刚在裤头上擦完手,包紫就听到一声怒吼,这吼声似虎似牛,又带些蛇类的嘶嘶声,听到这声音的妖兽,突然大惊失色,一个个往自己的老巢回奔,钻进了自己的妖洞,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吃掉一样。
让包紫好笑的是,有一只胆小的野猪妖,居然吓得腿脚一软,趴在地上,屎尿齐流。
包紫站起来,湖的另一侧传来不小的动静。
“什么妖怪让它们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