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
嘉熙三十年,春,皇上圣旨,柳家大小姐柳素以柳小姐,品德贤淑,才行才情,皆深沉大气,特将柳小姐指婚给南辰七殿下谢青时。
钦此。
随着赵公公拉长的尾音的最终消散,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就连谢青时心中,竟也像一块儿大石头落在了地上,终于不要再担心其他事情了,也终于不用再牵挂其他事情了。
没有指婚之前,谢青时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父皇会不会不讲柳素以指婚给自己了?或者,柳素以会不会不想嫁给自己了?可是现在终于指婚了,谢青时终于可以丢掉这些所有的侥幸和幻想了。
没有幻想,可能人生会过得更开心一点吧。
谢青时心中没有躲波澜不惊,只是跪着安安静静地接了圣旨,谢了圣恩。
而柳府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柳家觉得这份亲事刚好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合适的不得了,满意的不得了,自从柳素以回了柳府之后,整个柳府上上下下便都在等着指婚圣旨的到来。
这一回圣旨到了,柳素以千万次盼望着的,拿着鲜黄色绣着龙纹圣旨的太监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自己跪了下去,再然后是一大段话,最后是钦此,自己便可以接圣旨了。
明明是自己幻想了无数遍的流程,可圣旨到的时候,柳素以还是惊喜到有些发慌,直到接圣旨的时候,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柳素以再清楚不过,这份圣旨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以为着自己终于可以嫁给自己这一生最想要嫁给的人了。
谢青时,我终于要和你成婚了。
柳素以捧着圣旨,旁边那些太监和侍女涌上来的恭贺贺喜的声音,通通都没有传到柳素以耳朵中,柳素以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
柳子渡自然也是很欣慰,虽然柳子渡这个人精再清楚不过,谢青时根本不喜欢自家女儿,但那又能怎样,从古至今,皇子与这些大家小姐之间的感情,本来都是这样子的,只要不受什么委屈,柳子渡还是很满意谢青时这个女婿的。
毕竟,柳家的实力和谢青时的实力加在一起,才能与江家和谢博琰去抗衡,更何况,柳子渡有自信自己这回压对宝了。
等谢青时登上帝位,自己的女儿跟着登上后位,那柳家作为谢青时背后最大的势力,岂不是更加一飞冲天。
柳子渡聪明至此,机关算尽,却是后来才意识到,原来什么都有结果,只有一个人的贪婪,是没有结果的。
不过现在的柳子渡,显然还没有那么多扫兴的想法,再者整个柳府上下早就进入了准备状态,这圣旨一来,便迅速地准备起来,从装饰,到买胭脂粉,嫁妆都开始一股脑地拉入了府中。
整个府中像过年一般热闹。
宫中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谢离飞也发现了谢青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会那么的失落或者伤心或者不甘:“七哥,你看起来还不错啊。”谢离飞试探地问道。
谢青时笑着摇摇头:“有些事啊,只要接受了,便觉得反抗都不重要了。”
“可七哥在离飞心中,不像是连感情都可以舍弃,都可以背叛,都可以拿来作为赌注作为资历作为一枚棋子的人啊。”谢离飞针针见血,每一个词语都稳稳地戳在了谢青时心中。
谢青时发现自己居然被谢离飞问住了。
谢离飞表面上是在问自己,对于皇上下旨指婚柳素以给谢青时这件事情,实则,也是在问谢青时关于兄弟之情,父子之情之间的抉择。
这是谢离飞最想关心的事情。
谢离飞很纠结,自己是没有立场的,在争夺皇位这件事上,自己没有这种欲望,也没有那种想要战队的想法,只想着做好自己的事,然后等着自己的死去,反正自己的身世也都基本清明了,也无力回天了,只等着有一天父皇发现了。
但是谢离飞渐渐发现,在这样一个复杂异常的皇宫的环境中,天天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自己,即便自己已经无数次地表明了自己只想一个人保持中立的这种立场,却依旧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谢离飞怕了。
谢离飞真的怕了,自己和七哥说一句话,八殿下是七殿下党的流言便传遍宫中,自己和三哥互相对视一眼,八殿下是三殿下党的流言便又席卷而来。
谢离飞有点累,也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一天,必然有一天,谢博琰和谢青时头破血流地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上,自己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真的可以这样坦荡一直到到了应该离去的时候吗?
谢离飞开始看不懂谢离飞这个人的世界。
谢离飞开始剧烈地怀念在现代的日子,没有这样的血雨腥风,没有这样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没有这样的提心吊胆。
活得很快乐,活得就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谢离飞试探着问谢青时,他想得到谢青时一个类似于承诺的回答,说他以后是不会对谢博琰太过分的,这样谢离飞才会放心,才会觉得自己的担心没有那么的严重。
可是谢青时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歪了一下头,看着谢离飞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
谢离飞永远猜不透谢青时,就像别人说的那样,高深莫测,谢离飞叹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最爱的七哥,最爱的三哥,都离得自己那么远,仿佛永远不可触及,当然不可触及啊,那毕竟是一个皇位和朝堂之下的距离。
谢离飞就是怀着这样一个郁闷的心情出了七殿下院,想着自己今日来看望了七殿下,是该再去看看三哥了,以免落人口实,便转过身朝三殿下院的方向走去。
“三哥,今日父皇给柳小姐指婚了。”谢离飞告诉谢博琰,谢博琰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嗯,本王知道。”
“三哥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不一样的问题,想得到的却是同一个答案,谢离飞几乎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谢博琰,眼眸中仿佛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星光。
同样的,谢博琰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着敷衍了几句:“七殿下和柳小姐的亲事不是很久之前就说定的吗?这回父皇下旨,倒是使一切东西都可以正式办起来了。”
谢离飞叹口气,但还是点着头应和着谢博琰。
“哦,对了,你这几天有没有去找你三嫂玩啊?”谢博琰明知故问。
谢离飞愣了一下,不知道谢博琰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只是下意识地想起自己确实是好久都没有见到江不允了,便摇摇头:“三哥,你说笑了不是,离飞平日里也很忙,又不经常来三殿下院,哪里能有几次碰上三嫂。”
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谢离飞急忙补充说道:“再说了,离飞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到处找人玩啊。”
谢博琰自始至终仿佛都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一样,一直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谢离飞说话:“若是八弟有空闲时间,倒是可以去找夫人玩一玩,不然本王总是忙于政事,也没有时间去陪夫人。”
这一下,谢离飞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只好跳过这个问题,讪讪地笑笑:“三哥,离飞还有些其他事情,先告辞一步了。”
谢博琰倒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再挽留什么的,只是轻轻点点头,仍然是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折子,头也没抬,却是轻声“嗯”了一声,谢离飞便拍拍自己的胸脯,像是终于逃出去一样松了一口气。
三哥为什么会突然说道让自己去和江不允玩啊,莫名其妙。谢离飞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两个哥哥了。
其实谢博琰很简单,只是想看看江不允到底背着自己,有没有和其他的两个殿下联系过多罢了。
毕竟,其他的殿下,都算是自己的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