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博琰策马奔腾,疆绳勒在手上,将手勒出一道道血红的痕道,即便是如此,谢博琰依旧没有感觉到,只想再快点,再快点……
夜色依旧浓郁得让人窒息。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而后愈下愈大,伴随着震耳的雷声,以及突然就划破夜色璀璨了一片天的闪电,这样惊心动魄的声音和打在人脸上都让人冷的一哆嗦的雨滴,都像在昭示着什么。
不过比战栗着的身体更寒冷的,是心。青伊倔强地昂起头,雨势愈来愈大,很快就将青伊全身都打湿,包括精心化的妆,包括穿的那个人最爱的衣服,满脸的脂粉混在一起,格外狼狈。
青伊没有哭,一直咬着嘴唇就是不肯离开,望着那个人的方向,依旧是等着,就像她说的,那人若不来,自己便一直站在这儿。
谢博琰也是浑身湿透,但心中确实雀跃万分,在疾风中骑着马,只觉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刺啦啦地令人兴奋。雨直面迎着打在脸上,刺得生疼。
谢博琰抄了近路,马因为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上,很惊险地滑了好几次。
“三殿下!前面就是属下接到消息中所说的那个草房!”
谢博琰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定定看了一眼,屋中灯火诡异地闪烁着。
谢博琰连马都来不及勒停,翻身下马,一脚踹开木屋的门,此时已是凌晨,晨光熹微,雨势不减。
趁着迷茫的光,江不允躺在屋中一动不动,谢博琰只觉得脑袋一怔,忙跑过去,将江不允扶起来半靠在自己肩头。
“江不允!江不允!”谢博琰拿手拍拍江不允的脸,江不允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谢博琰忙命人递来蜡烛,借着更明亮的光,谢博琰清楚地看到江不允发黄的嘴唇。
“三殿下!”旁边跟着的人凑近一看,“江小姐嘴唇发黄,定是中了蛇信草的毒!”
“蛇信草?”谢博琰忙伸手将江不允的眼皮撑开,眼眶泛紫,眼球发红,看起来极为骇人。
谢博琰知道这种症状,是中毒有两个时辰了。
“这种毒,多长时间会致命?”谢博琰颤着声音问身后的人。
“回三殿下,两个时辰。”
谢博琰便立马如发疯了般将江不允紧紧搂在怀中,嘴唇刚好碰在江不允额头,谢博琰闭着眼睛轻吻了一下江不允,站起身来,将床边的桌椅狠狠踢倒。
“你们愣着干什么?!”谢博琰目光发冷,“找解药啊!”
谢博琰心急如焚,几乎要将整个屋子翻遍,他没有空去想是谁绑了江不允,又是为何要这样做,更没有想那人会不会愚蠢到将解药放在屋内。
谢博琰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想做的就是找到解药,哪怕没有一个绑匪会将解药放在屋内。
可楚闻天毕竟不是绑匪,他还真就将解药放在了屋内。谢博琰将堆在角落的柴拿剑拨开,便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两瓶药水。
谢博琰忙拿到江不允身边,却发现两瓶药水一模一样。
“三殿下,万万不可!”见谢博琰就要打开瓶子,身边的人忙走上前来制止,“三殿下,这蛇信草的毒药和解药无法区分,您若是选错了,江小姐会即刻毙命的!”
“什么?”谢博琰将两个瓶子拿到眼前,再转头看着江不允愈发泛黄的嘴唇,那种怕失去江不允的感觉也跟着强烈起来,谢博琰不敢想没有江不允的人生会是怎样,就像是缺了身体中的一个重要部分,生,不如死。
“本王拿自己来试!”谢博琰轻声说,像是一开始便打算这样做一样。
“三殿下,三思啊!”身后的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对上谢博琰冷冷的眼光,他们都知根本无法摇摆谢博琰的任何决定,只好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可时间根本不给谢博琰任何再思考权衡的机会,谢博琰没有理会那些人,伸手扭开其中的一个要瓶,低头轻抿了一口。
谢博琰没有说话,感受那股药水在自己喉咙中留下,五脏六腑的感受,其实他也怕,他也怕感觉身体虚软,可他别无选择,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江不允。
跪着的人都抬起头看着谢博琰,屏着呼吸不敢出声,紧张的气氛就这样浓厚地蔓延起来。
过了几分钟,谢博琰并无感到不适。
“本王,无事?”谢博琰声音发抖,是这些年都没有过的恐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
“是的,三殿下,您手中的这瓶,是解药!”跪着的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不住地拿手抚着胸口,像是刚经历了生死一般。
谢博琰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偏偏他也不想抑制,就任凭眼泪在堂堂南辰三殿下,人称冷面殿下的谢博琰脸上肆意流淌。
谢博琰将解药灌入江不允嘴中。
解药的药效很快,又过了几分钟,江不允的脸色和嘴唇都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略显苍白。感觉江不允的手轻轻一动,谢博琰的心便像终于温暖了一样,缓缓舒适下来。
江不允慢慢睁开眼,第一眼,便是谢博琰。这是将不予第一次见到流着泪的谢博琰。
“三殿下。”江不允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在为何道歉,谢博琰只是觉得满心的愧疚无处释放,却在看到江不允睁开的眼睛那一瞬间崩溃,“本王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江不允勉强地抬起眼观望着四周的环境,废了好大得劲才稳了心神想起之前发生了些什么,聪明如江不允,看着在身边的解药瓶子,便猜到了楚闻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再看着跪着的一帮人,便也猜到了谢博琰做了什么。果然是,在谢博琰心中是皇位大于自己大于生命吗?江不允不知该喜该忧。
这是谢博琰最诚的心意了吧,可后来为何,还是要放弃了自己,还是要一纸休书断了这份夫妻之情?江不允不想再去想以后了,
“三殿下。”江不允从谢博琰怀中坐了起来,偏了身子拿手撑着正对着谢博琰,“再也不要如何?”
谢博琰拿手捧起江不允的脸,一字一句:“本王再也不要放开你,再也不要让你离开本王。”
劫后余生般,谢博琰不知如何述说自己的心情,江不允仍旧有点虚弱,听到谢博琰的回答后,慢慢弯起嘴角,将笑意浮起在脸上。
谢博琰将江不允横抱起来,山中已经大亮了,雨也停了,格外寒凉。
“本王带你回宫。”谢博琰将江不允抱进马车。
楚闻天其实一直躲在山中,他知道谢博琰一定会意识到江不允是中毒的,也会有人认出那是蛇信草的毒,但为了避免意外,他还是在药中做了手脚,令它的毒性只限于令人昏迷,症状却与真正的毒相差无几。
然后又将解药放在两个瓶子中,扔在屋中角落,等待着谢博琰的寻找,其实谢博琰无论选择哪个,都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发生,试探的结局都会是江不允转醒,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谢博琰会不会冒着涉险去试药。
楚闻天看着马车驶在崎岖的山路,谢博琰驾马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进马车中看看江不允。
看来,谢博琰定是以身试药了,这个结果是楚闻天真的没有想到的,他还是低估了江不允在谢博琰心中的地位,楚闻天甚至都要忘了自己刚开始要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满心都是为江不允祝福,希望驾着马车的那个人,可以给江不允余生所有的幸福。
楚闻天有点舍不得,这一别,再次相见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情境下心境下,但他坚定地相信,再见那天,江不允还会是他记忆中的江不允,和自己如此契合于世中独立的江不允。
“我真心祝福你,虽然我知你的观念和看法和我一样如此不合主流,将来定会受伤。但我仍然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过你想要的生活,不妥协,哪怕失去一切。”楚闻天喃喃。
却不想就这样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