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小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病房内便传来巨大的响声,安幼宁转头,蓦地看到小姑娘竟然从病床上翻了下来。
小护士立刻一声惊呼:“哎天啦,你怎么栽下来了?”护士边说边快速的跑进去,把女孩扶了起来。
安幼宁抬头一看,便看到女孩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身体,牙齿间瑟瑟发抖的吐出几丝颤栗:
“别……别走。”
小护士满脸糟心的扶住她躺在了床上。
“城中越来越不太平,这姑娘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病房内阳光充盈,女孩瞪大着眼睛,眸子间满是惊慌失措,小护士替她掖好被子,正要走时,她却一把抓住了小护士的手:
“等等……”
因这句话太过于清晰干脆,和方才精神恍惚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小护士满脸诧异的转过了头:
“怎么了?”
安幼宁看到她手指轻轻颤抖,指向了自己:“她是谁?”
安幼宁见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因太迫切于事情的真相,便径直走上前去:
“你好,我叫安幼宁。”
女孩有些慌乱,双手拥住自己的被子,声音颤抖而又嘶哑:“救……救我。”
小护士拿着注射器,撩开她的衣服就要扎进去。
女孩“啊”的大叫了一声,剧烈挣扎了起来。
“荆启,救我!”
荆启,这个女孩在叫荆启救她?难道……荆启真的是被冤枉的?!
安幼宁骇然,一把止住了小护士的手,按住了女孩的肩膀,迫切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女孩身体缩卷着,像是要把自己裹成一个厚厚的茧,漆白的被子裹在她的身上,愈发衬得她眉目苍白。
“你认识荆启吗?”
女孩听闻从别人口中说出荆启的名字,抬起头来,神色间仍带着惊恐:
“荆启……他在这里吗?荆启,荆启……我要见他,我要荆启……”
安幼宁心中一凛,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她朝小护士示意,让她先出去。小护士有些犹豫,安幼宁便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有什么事情,我马上叫你。”
护士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俯在安幼宁耳边叮嘱:
“她精神不镇定,我就在外面,一旦有什么意外,马上叫我。”
安幼宁点了点头。
小护士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女孩头埋的极低,声音瑟瑟发抖,平白带着些期冀:
“荆启……他在哪?”
“别慌,”安幼宁安抚着女孩,循循善诱:“荆启出去了,他很担心,让我先在这里陪你。”
女孩眨了眨眼,神色间的惊惶逐渐褪去:“我就知道……荆启,他,不会抛下我的。”
“你……喜欢荆启吗?”安幼宁看着女孩病号服下包裹着的伤口,试探的问道,“即使他这么伤害你?”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荆启的的名字,女孩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脑子也渐渐清明了。听到安幼宁的话,女孩一愣,须臾,连忙摆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这些伤口是坏人做的,昨天晚上是荆启救了我——”
“你说是荆启救了你?!”
安幼宁失魂落魄的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耳边仍然萦绕着女孩的一番话:“昨天晚上,我遇到了坏人,害怕极了,是荆启救了我。”
事情如果真的如女孩所说的话,那是不是,她错怪了荆启?
安幼宁突然不敢往下想下去。
一路到警察局门口,甫一下车,门口值班的小警察便哎哟一声:“来了?”
仍是昨夜的小警察,一脸笑容的跟在安幼宁的身后,许是早有预料:“昨晚上我那俩大耗子可没敢逮,半点没委屈你家男人,姑娘,跟我走吧。”
对于这些人总误会她和荆启的关系,安幼宁已经有些麻木了。
安幼宁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小警察带进了一个办公室。
刚一打开门,便见房内烟雾缭绕,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直把安幼宁熏的心乱如麻。
“老大,人我给你带来了。”
小警察嬉笑着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安幼宁这才瞧清烟雾之后,坐了一个人——
刑警队队长南深。
他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无比,朝安幼宁身上缓缓一瞥,便颇为慈眉善目的笑了笑。
他身后似乎有人,南深略微偏过头,似乎是在像某一个人说话。
“瞧,这不是来了。”
安幼宁觉得今天所有人都不太正常。
循着声音,荆启高高大大的身影突然从办公室内屋走了进来。
安幼宁立刻站起身,手脚僵硬:
“荆启……”
荆启目光淡然,装作没有看到安幼宁,端起南深沏好的茶抿了一口:
“南队,应昭昭的口供应该已经取了回来,既然犯罪嫌疑已经洗清,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南深笑的眼角都起了褶子:“自然。”
荆启转身就要离开。
安幼宁上前,拉住了荆启的手,咬着唇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荆启嗤笑了一声,皱着眉头,一把甩开,长腿轻迈,两脚迅速踏出门外,关上了门。
安幼宁怔在原地和一脸笑容的南深面面相觑。
南深倒是自得其乐,起身端了杯茶,用荆启喝过的被子,递到安幼宁身边:
“安小姐不要急,荆启那小子性子本就急躁,你别生气。先喝完这杯茶,再出去追那小兔崽子。”
对于南深,安幼宁也略有耳闻,出于客套,她嘴角僵硬的勾出一个笑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南队,我先走了。”
南深看出安幼宁的心神不宁,笑着摆摆手:“走吧走吧。”
安幼宁连忙追了出去,依稀可以听见南深在后面又喊了一句: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改日有空再来喝茶!”
安幼宁回头,下意识的便想要解释,然而南深只摆了摆手,笑的分外意味深长。
安幼宁满身不自在,来警察局喝茶,着实没有下次了。
刚出警察局,便看到荆启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街角,他抽着一根烟,正对着某个方向缓缓吐出烟雾。
安幼宁远远的看着他,只觉事易时移,甚是感慨,眨眼之间,自己和荆启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虽凑不够一个沧海桑田,但也算两人时光漫长的前半生。
她无比的自责。
和自己相处这么久的人,他什么性子,安幼宁清清楚楚,如今却为了一点莫须有的事情产生隔阂,怀疑荆启,安幼宁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一巴掌拍死那个脑袋进了水的自己。
“荆启,”安幼宁一步一步朝几荆启走去,脸上带着笑,声音温柔:“你一大早起来,还没有吃饭,我带你去吃饭……”
荆启掐灭烟,回头,目光略过安幼宁,抬手便打了一辆车。
“师傅,去市中心。”
安幼宁想要挤上车和荆启一起,然而却被他大手一推,便推了出去。
“荆启!”
安幼宁急的大喊:“你等等我!”
话说着,安幼宁抬手又招来一辆车,迅速拉开车门,对师傅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两辆出租车在城中大小路口风驰电掣,仿佛一场暗中进行的较量。司机师傅也是个暴脾气,跟着的那辆车左绕又绕断他的路,索性一拍车喇叭,踩上油门便超了车。
“姑娘,”司机师傅叼起一根烟:“我瞧你这个样子,前面那辆车中坐的,是不是你老公啊?”
“你怎么知道?”
“嘿!”师傅乐了:“你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看就是去捉奸的!”
安幼宁几乎想跳车遁走,尴尬的解释:“师傅,你看错了,我们……”
“嘀嘀嘀……”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荆启那辆出租车的声音,那位的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晓得从哪摸出来了个大喇叭,摇开车窗便在大马路的喊了起来:
“对面的姑娘,对面的姑娘……”
安幼宁车中的司机师傅竟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看过来,看过来……”
那方又喊:“我的顾客说,让你别追了,他是不会和你一起去吃饭的。”
司机师傅转过头:“得,原来是这回事,姑娘,别担心,哥这就带你追上去,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今天怎么也得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话尽,便发动油门,“噌”的一声追了上去。劲势比方才有过之而不及,一直追到了市中心,才堪堪停下。
那头的哥气势汹汹的下了车:“出来!”
司机师傅嘿嘿一笑:“姑娘,只能帮你到这了,好好把握。”
安幼宁刚下车,那人便疾速穿过人流,转瞬消失了。
这头的哥满脸怒容:“敢超老子的车,你给我等着!”
话尽,便循着人流追了上去。
四面八方行人挤嚷,安幼宁站在这头,荆启站在那头,两人四目相对,仿佛隔了一片海。
安幼宁抬起脚,想要走过去。
荆启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你有什么要说的?”
他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低一头的安幼宁,声音平静无澜。
安幼宁垂眸,拉住了荆启的手,声音呐呐的,带着真心的忏悔:“我错了。”
只这一句话,荆启便心中一颤。
却故作平静:“然后呢?”
安幼宁抬头,脸色苍白,眼中像是低着些惶恐的解释:“是我不分是非,是我胡思乱想,是我愚蠢至极,会因为莫须有的一幕景象而怀疑你是凶手,荆启……”她有点怕这样冷漠对她的荆启,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在知道了荆启的感情之后,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远离荆启,让他冷静下来,让那错误的感情冷却下去。
可是……
为什么,只要想到以后和荆启会冷漠相对,她的心竟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安幼宁的手指带着颤抖,冷汗丝丝入扣的包裹着荆启掌心干燥的温热:
“对不起。”
荆启却轻轻“嗯”了一声,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安幼宁的手,推开了她。
“就这样吧。”
他半带叹息的如是说了一声,抬起脚就要走,神情间竟没有半点留恋。
安幼宁陡然睁大了眼睛。
“荆启,”她后退一步,猛地抓住荆启的手,“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荆启顿了顿,突然笑了,笑里带着自嘲和愤怒:“原谅?”
“安幼宁,我以为你哪怕不喜欢我,也会对我有基本的信任。但是你有吗?现在要我原谅你,太高看我了,你安幼宁怎么会错呢?我怎么有资格对你说原谅?”
安幼宁的心瞬间冰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