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另一个文县
莫一一2017-09-22 21:083,213

  他们一行八人到达文县时,早已过了宵禁时间,于宿伦目有忧色,谌师弈却是成竹在胸,跳下马车,上前拍了拍破旧的城门。

  于宿伦惊讶地看见城门上竟拉开一个小窗,窗后露出一双眼睛丢溜溜地打量着他们。谌师弈将通行文书从小窗中递进去,随文书附上的还有一张银票。

  祝天韵本能地一摸腰,果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再一看,挂在谌师弈腰间的那个可不就是自己的荷包,他无奈又好笑,这丫头现在用他的钱用得可真顺手。

  那头接了文书和银票,没一会儿,门便打开了。与刚才隔着门打量时的态度想必,守门侍卫对他们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于宿伦一眼便瞧见门内停着许多辆马车,多年办案经验告诉他,这些马车有古怪。果然,下一秒,侍卫便引着他们走到一辆马车前,示意他们上车。他们一行人多,需分乘两辆,于宿伦和温芅自然是要寸步不离跟着祝天韵,而祝天韵自然不可能让谌师弈去和别的侍卫坐一辆车,于是,分组很快完成。

  上了马车后,大家才发现这马车竟是密闭的,坐在车中一点也看不见外头。车夫边放下车帘边和他们说话:“文县的规矩,客人想来都知道了,但小人还是要再重复一遍。上车不乱看,下车随意玩,进城莫乱问,出城莫乱言。客人都是有钱人,来这也是为了开心,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给自己惹麻烦吧。”

  说完,一声吆喝,马车动了起来。于宿伦听得心惊肉跳,这文县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啊?转头去看信王殿下,只见他神色平静,甚至连谌师弈那个小姑娘也毫无惧色,倒显得他这个老人家很不稳重。他老脸一红,忙深吸一口气,也强作镇定起来。

  温芅压低声问:“谌姑娘?你刚刚给守门侍卫看的那是什么?专属于文县的夜间通行令?”

  “是通行令没错,不过是通往另一个文县的通行令。”谌师弈嘴角带了几分讥讽。

  “另一个文县?”温芅没听懂,谌师弈点点头,“是啊,一个销金窟,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明明身处封闭的车厢之中,温芅却好似感到了一阵冷风刮过,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扭头对上信王殿下冷嗖嗖的眼神,顿时又打了个哆嗦,不动神色地坐得离谌师弈远了一些。

  祝天韵真是又气又无奈,温芅这小子如今完全成了谌师弈的小跟班,俨然不记得谁才是他的主子了。马车初时有些颠簸,行了一段后渐渐平稳起来,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厢内就如同闭眼走路,本就很难辨别方向,而马车的行进路线偏是拐来拐去,夹杂着上坡下坡,显然是故意要隐瞒路线。

  不知行了多久,终于,马车稳稳停了下来,车夫重新打开了车帘,恭敬地请他们下车。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咋看见眼前景色时,祝天韵还是一愣,这里……是文县?文县的晚上,他是见过的,虽然上一次趁夜而来又匆匆忙忙,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两次的差别来。

  于宿伦还为来得及讶异这文县竟不遵守宵禁制度,便被眼前所见震住了。入目所见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侧皆是门头华丽的店铺,酒楼、赌场、青楼红馆,总总不一而足。家家门前张灯结彩,处处透露出纸醉金迷的气息。

  这里是……文县?那个物资贫乏,穷山恶水的文县?于宿伦实在是难以置信。这样的文县与他在奏报上看到的俨然是天壤之别。要么,这文县本领通天,将临近城市的官员都骗过了;要么,那些官员的奏报都说了谎。若是前者虽然恶劣倒也还好,但若是后者,他不敢想。

  相较于祝天韵那一次的惊心动魄,今晚因为那一纸通行文书的关系,他们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只觉当初的鬼门关今夜格外地友好太平。只是,这太平友好之下包藏着的却不知是何种祸心。

  车上谌师弈那段耸人听闻之言,在见识到眼前这个真实的销金窟后,谁也不敢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文县……怎会有这样的地方?”不知是谁无意识地说了这句。谌师弈微微一笑,接道:“抬头。”

  众人依言抬头,平日里皆是冷静自制的诸位却是同时惊呼出声。只因抬头仰望看见的竟不是夜空,而是距头顶约莫一丈高的灯笼。

  “这竟是在室内?!”看看头顶,再看看眼前,温芅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是在地下。”谌师弈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道。

  众人又是一惊,若非谌师弈说的肯定,定然当这是一句玩笑。每年等着朝廷发救济粮的文县,竟暗藏着一座灯红酒绿的地下城,此事太过荒诞离奇,若非亲见,只怕谁也不会相信。祝天韵甚至觉得,就算前些日子枉死的那个二愣子县令查到了此事,如实上奏,恐怕皇兄也会当他是失心疯了。

  可是,这些谌师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看她今夜的所作所为,分明对文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虽然知道她身上秘密多,也说服了自己不要去问,可是,他侧目看去——

  身处这样的环境,连于宿伦这样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拘束,可谌师弈却仍是一派安之若素,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只要不到生死关头,她永远不会露出慌乱的神情。静静看了片刻,祝天韵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谌师弈顿了顿脚步,转头望着他狡黠一笑:“或许我真是山中的狐妖。”

  她鲜少笑得这般明艳,祝天韵一时间看愣了神,半晌才收回眼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我希望你是只九尾白狐。”

  “为什么?”这次轮到谌师弈愣住了。

  看她难得露出迷茫的眼神,祝天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因为听起来比较祥瑞。”

  ——————

  谌师弈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小楼前停下了脚步,她微仰着头看着楼前的牌匾,木质牌匾上写着“赏馆”二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可谌师弈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

  瞧见她的眼神,祝天韵心中一惊,他认识谌师弈这么久,她的眼神总是冷冷清清,可现在那双翦水双瞳中竟像是要喷出火来。

  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询问眼神,谌师弈便紧了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唇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信王殿下可知此处的做什么的?”

  没想她会突然询问,祝天韵微讶地摇了摇头:“不知。”

  “是地狱。”谌师弈语气冰冷,说完她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座小楼,背脊挺直,下巴微微扬起,仿佛要踏上战场的战士。

  紧跟在她身后的于宿伦和温芅显然也听清了她的话,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森然,竟叫他们原本已迈出的脚不由自动地瑟缩了一下。

  谌师弈已走到了“赏馆”大门前,正要伸手推门却被一只手捷足先登了。抬眸看祝天韵一眼,她问:“知道是地狱,信王殿下竟不害怕吗?”

  “虽是地狱,但有美人相伴,这经历想来别人难以体验,倒也刺激的很。”祝天韵低头看她,一双桃花眼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早知这位信王殿下是个没正行的,可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便是再缺心眼的人也不会如往日一般玩笑嬉戏,可他偏偏如此做了。谌师弈心中一动,脑中不知怎地便闪过那夜他说出要肃清黑暗的冷峻模样,或许……这人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玩世不恭。

  说话间,“赏馆”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鼎沸的人声如炸开的锅一般,顷刻涌出来。众人看清了门后的景象——

  大厅中被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区域,每一块区域都围着许多人,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被围住的那块区域,不知看的是什么,人人脸上都显出亢奋的光。

  虽然有些古怪,但这算什么地狱?温芅不解,见自家主子已经进了屋子,忙也跟进去。等他们都走了进去,“赏馆”的大门重新阖上。

  祝天韵个子高挑,眼神又好,是以一眼便看清了这个楼中的古怪。那被众人围住的区域原来皆是小型的“斗场”,所斗之物倒是不一而足,有蛐蛐、公鸡、兔子、狗甚至还有手腕粗的蛇。他瞬间了然,原来这“赏馆”赏的竟是博戏。

  每个斗场中的动物都打得鲜血淋漓,围观之人也个个目眦尽裂,状若恶鬼,倒也确实瘆人,但却似乎还不足以被谌师弈称为“地狱”。

  这样想着便向谌师弈看去,却见她目不斜视,直直往后院走去。祝天韵紧紧跟着她,后院场地宽阔,在这里斗的便是些大型的动物,比如隼、牛、虎、狼等等,可面对这些谌师弈亦不曾侧目,仍是坚定的往前走。

  前面是一间孤零零的屋子,仔细一听,那屋中传来的声浪竟似比这一路上的叫喊声都要狂热许多。

  祝天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里,才是谌师弈所说的地狱吗?那里……有什么?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生死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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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光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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