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还以为想要唤回白烨的神智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不禁一时还有点儿懵。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他说道:“我其实知道这里是迷宫,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可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如果我真的回到了过往,见到了我的妈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妈妈,家族重礼仪,父亲对他算不上有多亲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他尽快成长,然后应该担起应该有的责任,凡事要为家族利益来考虑。他算不上有多乖巧,但这么多年过来,一直按照家族的希望来活,在他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家族替他办了一场成年礼,说是成年礼,其实就是为了将他作为继承人正式地介绍给各大家族。
表面上笑着迎合,但其实白烨的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百忙中抽出空隙掏出手机看了看,他却没有等到他妈妈的短信。
明明每年生日他妈妈都会发祝福短信,虽然十句中有八句会带着他妹妹,但白烨还是希望能收到,至少那是亲情的关怀,不带有任何利益关系。可是那一整晚,白烨都始终没有收到心心念念的短信,甚至因为看手机的频率太过频繁,被他父亲说了一顿。
十八岁,还是青春躁动的时候,骨子里的叛逆并没有磨去,他总觉得比起父亲而言,母亲才更像是亲人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在母亲失踪的时候,那么接受不了。
说到底,他只是贪恋温暖罢了。
他心底里知道这里是迷宫,外面还有人要等他回去,可是那点贪念让他忍不住在幻境中沉沦下去,只要他沉沦下去,他很快就可以见到他的妈妈,不知道多年不见,她还会不会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头发金黄微卷,碧蓝色的眼眸和他一模一样。
抱着这股期待,他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容。
在见到之后,他期待着能将自己的母亲救出去,像小时候一样腻在妈妈的怀中,可很快就得知了另外一个真相,那个惨烈的真相撕开了他心底里深不可见的伤疤,让他正视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平衡。
他知道他妈妈是偏心的,只不过除了母亲之外,他没有其他亲情了,所以便一直欺骗自己,催眠自己,但原来他心底里一直都是在意的,在意在妈妈心中他的存在感是不是比妹妹要低。那种嫉妒还有一直以来无处安放的情绪,终于在迷宫中爆发出来。
而心底里还有一个清醒的自己,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嫉妒的丑态。
缓过神来,他笑了笑:“好了,我现在没事了。”
不管是介意的,还是不介意的,他都宣泄出来了,这样在之后救自己母亲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了,毕竟现在他的身旁有了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虽然嘴上犟了一些,但会豁出性命来陪他。
这边白烨彻底解决,那边白笙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她在这个世界中陷入的太深也太久了,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而进入到迷宫世界中的,也没有她所亲信的人在这边,唯一可能有所信赖和依赖的人就是陈曜了,偏偏陈曜又是唯白笙是从的人,无论白笙干什么,哪怕是发疯,他也会陪着她。
面对偏执的白笙毫无办法,也没有任何耐心,覃司南反手将她手中的匕首给夺走,然后一掌劈在了她的脖颈间,将她劈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相当简单粗暴。
陈曜在看见覃司南抬手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动了脚步要去攻击覃司南,不过被覃司南轻巧躲过,而他也来不及再有任何攻击的姿态,因为要去接晕倒的白笙。
看着陈曜小心地接过白笙闭目软倒的身子,覃司南蹲下身,异常认真地说道:“你应该一直清醒的吧?”
他们这群人,或多或少地都和当年的世界有所关系,所以容易被迷宫制造出来的幻境所迷惑,但陈曜不是,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没有半点的归属感和熟悉感,所以他是一直清醒的状态。清醒地看他们疯疯癫癫,在空无一物的世界中商讨,奔跑以及歇斯底里。
陈曜看着昏迷过去的白笙,点了点头。
“你既然一直清醒着,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们呢?”苏昭也走了过去,“你如果早点提醒我们,我们就可以早点出这个迷宫了。”
白笙虽然觉得他们陌生,不肯轻易听信他们的话,但对于陈曜,她还是信任的。如果有陈曜的提醒和帮忙,说不定他们早就走出了这个迷宫。
“在我走投无路,觉得生活没有一点希望和诱惑力的时候,是她向我伸出了手,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解决她的烦恼。”
每个人都有私心,陈曜也不例外。
他虽然是唯一旁观者清的局外人,但他想要的,是成为局内人,可以了解白笙的过往,了解她过去的一切,了解她的痛苦,她的欢乐。他不但想了解,还想要参与其中,帮她解决所有的烦恼,就像她当初对他所做的那样。
于是,他便想等到最后,等到白笙在这个迷宫中美梦成真了,再将她给带出去。
因为他知道白笙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白笙要离开这里,而他没有办法陪她一起走过未来的那段路。如果现在能提前走完,倒也不失为一桩美梦。
抱着白笙,他讷讷开口:“就算只是梦境,一个甜美的梦也会给人带来勇气吧。”
对于他的解释,苏昭咂舌。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但毕竟所有人都有他们各自的选择,陈曜的做法也不能说是错,只不过是想离自己喜欢的人更近一点罢了。
将白笙公主抱,站起来,陈曜看着覃司南:“等她醒来的时候,我会和她说的。”
……
后来白笙醒了,也不知道陈曜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一直歇斯底里的情绪渐渐平复,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一样,每个人也都留有自己心中最后的清明。
会陷入迷宫最大的原因是想要陷进去。
在所有人都恢复神智的那一刻,他们听到了姜堰焦急的声音:“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即使没有看见他的脸,白烨也仿佛能看到他急得跳脚,不停摆弄帽檐的模样。
在白烨的轻笑声中,黄沙渐渐散去了,与此同时,是姜堰越来越清楚的声音。
当重新回到那间屋子的时候,他们才舒了一口气——终于走出了迷宫。
陈曜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白笙的位置,白笙一连好多天都是依靠打针才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型,肤色比之前在迷宫中所要看到的还白,甚至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紧张地握紧白笙的手,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看向白笙。
这一趟任务就主要是为了白笙而来,她能不能回来是关键。
在众人的关注之下,白笙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