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对李钰并未上心,甚至连他在何处当值都不知,有些时候世事弄人这四个字说的一点都没错,当你越是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老天爷偏要给你相反的东西,而你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李钰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姜绾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啰嗦的让人想割了他的舌头。
然而姜绾还是后悔把自个儿是莲香苑宫女的事情告诉了李钰,原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至于李钰所说的姜绾也只当是说笑,却没想到那之后李钰真的只要得了空子便过来寻她。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便熟络了起来,姜绾没有多问,二人之间的关系便极为微妙了起来。
自然,都是私底下的事儿,不能摆在明面上,宫女与侍卫交往过密可是会丢掉性命的大事。
但初次心动的少女又如何能自控??尽管姜绾尚存的理智让她提醒过李钰,可李钰仍旧我行我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仍然会有事没事就去荷花池逛逛。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姜绾愕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在不当值时去荷花池转一圈,就好像知道那里会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一般。其实姜绾只是习惯了‘偶遇’李钰,能离开豹房的李钰也时常带宫外的物件儿回来送予姜绾。
也许是街边的糖人,也或许是看似并不名贵的首饰。姜绾抬目瞧了一眼天色,今儿晚上她不当值,只见着夜幕快要西沉,若是不去,想来他也不会大着胆子寻到这里来。倒也是自个儿的不是,若拒绝的彻底一些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姜绾叹了口气,紧皱着眉陷入挣扎。
夜幕降临时,荷花池畔还是出现了一抹倩影,姜绾伫立在池边苦笑,她这是怎么了?
分明对那男人嫌弃得很,可却又不知为何总是会想到那个咧嘴笑着不停唠叨的男人。
姜绾仍然是决定冒险前来,尽管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见见那个人。
仰头看过去夜色正好明月当空,当视觉受到享受的时候心情也会好起来,姜绾弯了弯唇角,五指收拢抓紧了衣料,今夜……他应也是不必当值的,那么……他应该会来的吧??
可左等右等,姜绾始终是没瞧见李钰的身影,白天当值的侍卫晚上是不必当值的,而自个儿身为娘娘的侍女则是只有晚上才会有些时间,李钰向来只会在白日出去不当值的晚上都会出现在这。
今儿怎么了?等了半晌却也不见个人影。姜绾有些焦躁,时间越久便愈发的担忧起来。
“今夜不会来了吧……”姜绾低喃自语,语气中尽是失望,一声轻叹后姜绾缓缓转过了身子打算回去,岂料刚一回身就瞧见黑暗中一道人影晃过,不由厉声道:“什么人在那?!”
好险,还好今儿李钰没出来,否则孤男寡女在这种地方私会被人家瞧见可是要出事的!
那人影在树后踌躇了一下,随即缓缓地朝姜绾走了过来,姜绾顿时有些怂,暗道自己这么这么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赶紧走人吗??怎么能戳穿人家??万一真要是什么歹徒可怎么办??
姜绾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可是豹房,怎么会有歹徒?
“咳……是我……”一个弱弱地声音忽然响起,却让姜绾瞬间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李钰!”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的两个字,姜绾眯着眼盯着眼前心虚般摸着鼻尖的男人。
行啊,还躲着她,藏树后面??姜绾阴测测地一笑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躲起来干什么?”
李钰立刻正了正脸色一副正经的神色,随即砸了咂嘴,伸手挠了挠脑袋,咧嘴嘿嘿一笑道:“哎……哎!我没,我没躲啊,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哈哈哈哈……那个,你等多久啦?”
姜绾暗暗地翻个白眼,她实在是不想拆穿这人,他笑得实在是太尴尬了。不过却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李钰来了却要藏起来,但见着这人后还是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
“那个……”李钰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抬手在袖间折腾了半天带出了一抹银光便展臂超姜绾递了过去,罕见地不再唠叨,别开脸启唇低声道:“这个……送你的送你的,拿去!”
姜绾疑惑地低头瞧过去,却发现李钰递过来的竟然是一支银簪。那簪子上只雕刻了一朵盛开灿烂的莲花,通体银白色带着些许弧度,虽然做工粗糙却也能瞧得出是极其用心雕刻出来的。
姜绾犹豫了片刻,遂抬手接过了那支尚还带着男人体温的银簪,紧紧握在了掌心。
以簪赠人,乃定情之意,坊间曾有传闻,若以簪定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意。
素雅房间内燃着檀香,姜绾坐在案旁捏着手中的银簪,回想起昨夜那人将这银簪拿出时扭捏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要笑出声。那人每次送她什么东西都是一副期待夸奖的模样,可只有昨夜,不再啰嗦反倒是极为反常,话少的很递过了银簪便匆忙逃跑,黑暗中的背影竟还有几分狼狈。
姜绾叹了口气,不知他送这银簪是否是自个儿所想的意思,话都没说清楚那人就跑了。
姜绾尚还沉思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下意识将银簪藏匿于身后,抬目瞧过去,见进来之人是刘怜不由心中一紧,她与李钰的事没有告诉过刘怜,不过瞧刘怜抿着唇脸色阴沉的模样不由大感疑惑,当下便背着手将银簪藏好站起身道:“怜姐?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出什么事了?”
刘怜这个人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能让她露出这个表情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这么一想,姜绾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下来,握着银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刘怜勾了勾唇角牵起了一抹冷笑,眸子里冷光一片,哼笑道:“有人不老实了。”
这一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刘怜又冷笑着道:“昨儿皇上宠幸了韩鱼雁,今儿都封妃了。”
韩鱼雁封妃了!这一句话在刘怜耳边炸响,仿佛万道惊雷炸开一般,姜绾愣在原地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顿时明了为何刘怜会露出这幅表情,皱着眉问道:“怎么会这样?皇上不是站在我们这边吗?”
皇上这算是临阵倒戈了?这可不妙啊,她们和韩鱼雁本来就是死对头了,虽然说姜绾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但梁子都结下了哪有解开的道理?刘怜都还没有封为妃子,韩鱼雁倒是抢先了一步。
情势对她们可不妙啊,韩鱼雁一旦得势,绝对会开始反击,没有位分的刘怜处于不利的一方。
刘怜落座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遂垂下眼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皇上大抵只是觉着无所谓吧,宠幸了给个位分就是,你也不必慌,韩鱼雁这个女人生性鲁莽,且瞧瞧她能做什么。”
韩鱼雁固然没有城府,难成气候,可怕就怕她没有心机只会强来,若真是依着位分来压她们,例如那晚姜绾险些死在她们手中,姜绾若是死了,即便是第二日刘怜发现报了仇又有何用??
姜绾一直觉着有些时候报仇远远没有保命来得重要,命都没了还在乎那些个有什么用?
“怜姐,怎么会这么突然?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姜绾仍然是不放心,有什么事是比死对头成了娘娘更让人心慌的?万一韩鱼雁想要报复第一个怕就是要找自己麻烦了,姜绾不得不担心。
姜绾刚一说完,却发现刘怜正注视着她,目光似是探究又好像有些其他的情绪,姜绾看不懂。
半晌,姜绾不解地开口问道:“怜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韩鱼雁那边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怜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遂道:“绾娘,你可知在这深宫之中,荣宠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姜绾自然是明白的,圣心有变也是常有的事,例如现在皇上不就是把韩鱼雁给扶上位了。
但是姜绾不明白刘怜忽然提起这个是做什么?还有刘怜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着极为陌生。
“我自然知晓,怜姐此言何意?”姜绾反问了一句,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没来由的慌乱。
刘怜收回了视线,面色恢复如常,将手中茶盏放置案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随即沉声道:“皇上本就不是能够专一的人,绾娘,你也是个女人,深宫之中若无恩宠,日子有多难过你应明白。”
姜绾默不作声听着刘怜的话,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的明显起来,心中蓦地升腾起了一个猜测。
刘怜斜眼瞧了一眼姜绾,随即再度收回视线,启唇道:“当日沈娉婷和韩鱼雁敢肆无忌惮的对你下手也都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宫女,但绾娘,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你都不输于韩鱼雁,可韩鱼雁如今都爬上了皇上的床,甚至还得了个妃位的赐封,你就真的甘心让她踩在你头上吗??”
自然不甘心。姜绾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保持着缄默,她大抵已经猜到刘怜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刘怜见姜绾仍旧保持沉默态度不由皱了皱眉,抬眼盯着姜绾道:“绾娘,韩鱼雁都可以做到,你一样也行,前些日子皇上也曾与我提起过,所以只要你想,皇上定然也会临幸于你。”
这鼓励还真是难得,哪怕是在半个月前姜绾都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毕竟她进宫不就是为了做皇上的女人,以此来为自己以及整个家族带来荣耀?可现在,姜绾不是犹豫,而是不愿。
时至此时姜绾才明白刘怜为何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为何要一手栽培出自己这样一个人来。
无非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替她将皇上的宠爱争夺回来一些,至少手里也多了一颗能用的棋子来对付韩鱼雁。其实一开始就是姜绾想的太过天真,哪里有什么好人?都是为了利益。
刘怜对她的处处帮衬可不就是为了今日的利用,只要她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不但能与韩鱼雁相互制衡,也能做刘怜手中一把锋利的利刃,归根结底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刘怜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姜绾在刘怜愈发阴沉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缓缓却又果断地道:“不,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