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美看到伍金,欢快地叫起来,伍姐,他会做菜!
伍金气懵了,几步冲到孟得男面前,大声叫嚷,你在干什么啊!
做菜啊!孟得男气定神闲地说,医生说我要调理饮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凭什么在我家做菜!伍金快要疯了,给我出去!
孟得男却不再理她,低头继续剁排骨,一刀下去,砰地一声,伍金吓得一抖。
她说,你再不出去,我报警了!你这是私闯民宅!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盯着卓大美,你给他开的门?
不不。卓大美赶紧解释,我回来时,他已经在屋里了。
他还买了菜。卓大美继续说,还……收拾了客厅,拖了地。
伍金的惊讶和愤怒排山倒海,冲着孟得男吼,说,你怎么进来的?翻窗户,还是撬锁?
但无论她如何张牙舞爪地在孟得男面前怒吼,孟得男都绝不再抬眼看她,不紧不慢地把排骨全部剁好,然后放进咕嘟嘟的开水里汆烫血水。
伍金心一横,便去端那锅,却因情绪激动,被烫了手指,尖叫一声。
手却在这时被孟得男抓住,同时打开了水龙头,伍金想挣扎却来不及了,只得用非常难堪的姿势,强行被孟得男控制住,冲洗烫伤的地方。
一分钟手,孟得男才放开她,说,可以了。
伍金的愤怒并没有减轻,反而增加了耻辱,她甩开手指上的水,指着孟得男说,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
孟得男却已拿起一把漏勺,将汆好的排骨捞起来,又洗了一口锅,倒油,姜米,蒜米,爆香。
他说,我忙活了半天,不吃上这口排骨,是不会走的。
他又说,再说,我并没有私闯民宅,我有钥匙,有门卡,是从大门正大光明进来的。
你哪来的钥匙和卡!伍金吼道。
常水仙给的。孟得男说,我提前出院,把医院剩下的九百块钱押金给她,她就把钥匙和门卡租给我了。
别说卓大美,就连伍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不由自主地说,可我明明……
你明明让她拖住我?孟得男一笑,我说你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天真?这事儿,你哪怕拜托我本人,也比托给你那位表妹靠谱吧?
伍金语塞。
孟得男说完,不再理她,一心一意地做饭。
而此时的伍金,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后来她索性退回到客厅,心里想着,等孟得男吃完这一顿,再赶他走。
当然,在孟得男逗留期间,随时都有一场大风暴来临,风暴的漩涡,自然是来自宋琪。
宋琪今晚偏偏加班,过了晚上八点,她还没回来。
而孟得男,烧一顿排骨,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不是因为手笨不熟练,而是,精益求精。
她没有心思去厨房监测状况,所有的情况都是卓大美来汇报的。
卓大美一会儿溜到客厅,一会儿溜回厨房,用她简单的大脑和清澈的心灵,以及绝不选边站队的公平心,评价着孟得男的一举一动。
卓大美跑来说,姐,他居然问我家里有没有秤,他要称调料。
伍金有气无力地说,秤没有,有刀。
卓大美又跑来说,姐,他居然用棒子骨帮我们吊了一锅高汤!
伍金说,倒掉。
直到卓大美再一次跑出来惊呼:姐,菜出锅了!姐……
好象孟得男在厨房里烧的不是排骨,而是炸弹。
但与此同时,伍金便闻到一股似乎从来没闻过的,来自食物的香气。排骨人人都会烧,但伍金心里明白,她就是豁上性命,也绝对赋予不了食物这样的香气。
这是一种令她感到困惑,震惊,又羞耻的香味。
然后,孟得男便端着一盘红烧排骨走出来,像男主人一般,淡然地将排骨放在餐桌上。
伍金瞪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悍然闯入,却如此淡定又傲慢,还制造出这样一种凌厉,霸道的气味,在屋子里肆意穿行。
他,凭什么!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去,心里想的是要与他理论,让他带着他烧了几个小时的排骨赶紧滚,盘子可以送他!
然而孟得男却根本无视她的进攻,明明知道她冲过来,却慢悠悠地坐下来,挟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咀嚼,皱着眉品味,然后转头对卓大美说,再加点生抽。
卓大美想都没想,就打算去厨房。
伍金一声暴喝:不许去!
卓大美站住。
伍金指指盘子,你,去外面吃。
孟得男却好象没有听见她说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不加也行。
然后他邀请卓大美,还愣着干嘛?赶紧吃饭!
卓大美吞了口水,看着桌上的排骨,艰难地说,我……不饿。
你饿了。孟得男不由分说,递给卓大美一双筷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卓大美机械地接过筷子,不敢坐,也不敢吃。
伍金心一横,便上前抄起盘子。
而孟得男眼疾手更快,用一双筷子便压在盘子上。
伍金使了使劲,竟端不动。
然后孟得男说,放下。
他说,烫。
话音刚落,盘子的热度刚好传递到伍金的手指上,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
盘子当地落在桌上,一块排骨跳起来,酱汁刚好溅到伍金脸上。
孟得男没有注意到她的狼狈,他已经开始吃起来,虽长得一般,但吃相并不难看,即使嚼着脆嫩的仔骨,也只发出一些小小的,不过份的杂音。
他吃东西还皱着眉,像个挑剔的美食家,好象随时会停下来给这道菜打一个零分。
而伍金就这样愣愣地站着,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在今天之前做梦都没想过的场面,在此时不可思议地真实上演。一个陌生男人大摇大摆地在她家里做菜,然后大摇大摆地吃,眼睛里没有她们任何人。
就连热情友好的卓大美,他也只邀请了一次,不受邀就算了。
卓大美终于扛不住诱惑,因为那道排骨散发出的香味实在太可恶了,她轻轻碰了碰伍金,说,姐,要不,先吃饭再说?
伍金不想理她,比起宋琪,此刻她更希望卓大美消失。
卓大美看出了伍金的坚决,但权衡之下她觉得为了美食得罪伍金一次代价也不会太大,于是毅然坐下,舀了一碗饭,就着排骨和酱汁吃起来。
孟得男显然并没有因为卓大美的加入而受宠若惊,只是将盘子往她那边拨一点,动作自然得好象他们就是一家人。
两个人坐着吃,一个人站着看,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荒唐有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