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是栽花弄草的好时节，婉如穿着一条可爱的印花的围裙，带着手套，一条头巾包着头发，蹲在花圃边，和凯特，阿玲，一起翻弄着泥土，将一棵棵的花苗种进土壤。
忙活了好一阵，两人都有些累，凯特吩咐了佣人准备下午茶。
“我喜欢摆弄这些花草，这让我的心平静。” 凯特笑道，走到一旁的玫瑰株旁，剪了一朵迎春盛开的红玫瑰，去了刺，送给婉如说道：“我希望你能在这个春天找到你的爱情。”
婉如捧着娇艳欲滴的花朵，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香气馥郁迷人，怪不得世人将玫瑰喻做爱情之花。
两人坐在花园里喝着英式红茶，享受着无限春光。
凯特好奇的问道：“婉如，我听他们说，你结过婚了”
婉如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不想与人过多的说起往事，尤其是自己和伯谨之间那点点滴滴。
“那他人呢？”
婉如叹了口气说道：“他已经不再人世了。”
凯特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叹道：“就如我可怜的孩子约翰一样，我真的好想他。”
半年的相处，婉如已经明白，凯特只要一想到她死去的孩子，就会开始恍惚，精神就会逐渐崩溃，于是忙握住她的手打断她说道：“凯特，苦难已经够多的了，不要再回忆了，让我们说一些高兴的事吧。”
凯特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对了，这个星期六的晚上，英国商会会长詹姆斯。霍尔会在他的别墅里举办一场舞会，弗兰克和我也受到了邀请，可是我不想去。”
婉如淡淡的笑着说道：“我想弗兰克是很希望你陪他出席的。他是那么爱你。”
凯特摇头叹道：“我知道，我也爱他，可是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过门了，我害怕与他们交谈。到了舞会上，弗兰克一定会和那些人应酬，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婉如也答不上来，突然间凯特眼睛一亮，拉住婉如的手说道：“你陪我一起去吧，你陪着我，我才敢去。不然我就不去了。”
婉如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从未参加过那样隆重的宴会，我怕我会表现的很糟糕。”
凯特说道：“怎么会，你现在已经学会了吃西餐，你的英语也进步的很快，还懂得了品红酒，而且你是如此的优雅美丽……”
婉如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对不起，凯特，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况且我在戴孝。”
说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小白花。
“可是，你已经戴了这朵小白花很久了，你还要戴多久呢，亲爱的婉如？” 凯特温柔关切的问着。
“一辈子。” 婉如垂着眼皮涩涩的笑。
“what？一辈子？可是你才二十岁！你是说你要一辈子戴着这朵小白花吗？”凯特吃惊的看着她。
“是的。”
凯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的天，那你岂不是和修道院里的修女们一样了吗？”
“是的，我有想过成为修女，只不过，安妮嬷嬷说我还不适合成为修女。”
“No ，NO！ 婉如，为什么要成为修女呢？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小白花呢？” 凯特突然眼眶泛红，湿润起来，一想到婉如小小年纪就要守寡一辈子，她就替她难过伤心。
婉如握住她的手说：“亲爱的凯特，不要为我难过。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凯特哽咽着说：“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拒绝了爱情，婉如，你让我好难过……”
凯特是个极为心软，敏感的女人，她无法想象婉如那么年轻漂亮从此就要孤单一生，她觉得这比她失去儿子更为残忍，至少自己有丈夫的疼爱和陪伴。
婉如摇头笑道：“是爱情拒绝了我。别为我难过。我现在很快乐。”
凯特悲戚的看着婉如，啜泣着轻轻摇头。
当天夜里，弗兰克，凯特，婉如坐在一起吃饭，弗兰克用英语说道：“凯特，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参加星期六的晚宴。”
凯特道：“我不想去。”
弗兰克轻声道：“亲爱的，我请求你，这次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好吗？我必须和詹姆斯谈一下医院拨款和仪器进口的问题，我需要你的帮助。”弗兰克温柔诚恳的对妻子说着。
凯特还是很不情愿，说道：“我能帮你什么？”
“詹姆斯的妻子海伦刚到上海没多久，你们在英国就认识，现在她在上海谁都不认识，我希望你能去和她做个朋友，交流一下，让她帮忙说说好话。凯特，亲爱的，我们真的很需要资金和仪器，还有药品。你能帮帮我吗？”
凯特有些招架不住丈夫的软语温存，抬眼看了一眼婉如说道：“除非婉如去，不然我还是不想去。”
弗兰克愣了一下，微笑这转头看着婉如，哀求道：“婉如，你看，我的太太爱你多过了爱我，我现在不得不来求你了。”
婉如看着他夫妻二人如此恩爱，心中很是羡慕高兴，弗兰克用餐巾拭了一下嘴角，正色说道：“婉如，你在医院工作过，是知道情况的，现在的局势是多么的紧张，日本人不断的封锁道路，设置关卡，他们现在甚至连红十字会的车都开始查扣，所以我必须要让詹姆斯同意拨款给我，尽快的从国外买到更多的药品和仪器。然后想办法运到上海和上海以外的地方去。珍妮修女那里的情况更糟糕，她们急需药品，婉如你是知道那里的情况的。”
婉如略略迟疑，眼前浮现出修道院里那些因为没有药品，没有医疗器械而死亡的人们，想到战场上千千万万正在流血牺牲的战士们，她突然有种使命感，她无法拒绝，如果弗兰克夫妇能够成功的买到更多的药品和仪器就可以拯救很多的生命。婉如微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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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件华美的晚礼服，洛可可风格的公主裙，蓝色的绸缎配上白色的轻纱，胸前是大大小小的花边，和缎带蝴蝶结，蓬蓬的公主袖，钟型的裙子，层层叠叠的荷叶裙边，美的犹如盛开的鲜花。
这是婉如第一次穿这种隆重正式的的西式裙子，那满是花边，开到胸口的领口，让她很是不适应，不停的想要往上拉，还有那束身衣，凯特一拉带子，婉如本能的一吸气，腰部被束，胸部自然挺起，婉如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羞的满脸通红，也太性感了吧！天，这样袒胸露背的，她连怎么走出房门都不敢想，一想到还要在众目睽睽下和男人贴的那么近的跳舞，她就连连摇头。
转身哀求着凯特：“不行，不行，我这样子跟没穿衣服一样，我……我还是穿旗袍吧……”
凯特摇摇手指，笑道：“不行！你知道你有多美吗？我保证今晚你一定能让全场的男士倾倒。”
“可是，我要他们倾倒做什么啊？我又不想恋爱，又不想结婚。” 婉如急拉着凯特，跺着脚：“凯特，你饶了我吧，好不好啊，亲爱的凯特，让我穿旗袍吧。”
凯特笑着给她穿上裙架，说道：“这件衣服是我第一次和弗兰克约会的时候穿的，有着我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这件衣服一定会给你带来幸运，让你找到爱情的。如果你不穿，那我就不去了。”
婉如尴尬的笑，勉强的穿上了。
凯特亲手为婉如卷头发，将长发卷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卷筒，在后脑上用蓝白色的丝带绑将卷发束起，打了个蝴蝶结。
看到凯特难得如此高兴， 婉如已经没有办法拒绝，她不忍心扫她的兴，只得乖乖坐在那，像布娃娃般，任由她装扮自己。
卷好了头发，又被扑上了好些香粉在脸上身上，凯特像个画家般，一会拿着眉笔，一会拿着腮红，一会拿着唇膏，在婉如的脸上描啊，画啊，涂啊，抹啊！婉如转着眼珠，跟着凯特手上的各种化妆品转动。感觉自己的脸已然成了一张画布。
不敢想象自己的脸被她画成了什么样子，可能已经和京剧里大花脸一样了，她心里想着，不过看到凯特那么高兴，她也觉得很欣慰。
反正她只是陪凯特去参加宴会，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凯特开心就好了。
忙活了几个小时，凯特兴奋的直起腰来，拍了拍手掌，激动的说：“天啊，婉如，你真是太美了。” 说着拉起腿都已经坐麻了的婉如。
婉如双腿酸麻，站都站不直，一拐一拐的被凯特拉到了镜子前，一抬头，天！
镜子里风姿绰约，高贵优雅的美人是谁？是自己吗？是那个方家大院里，穿着高高立领袄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钟婉如吗？
她不得不说，镜子里的自己美的如梦似幻，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有这样的形象，白皙的肌肤，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双唇，丰挺的胸部和纤细的腰，她傻了一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是自己的事实。
凯特激动的不停流泪：“婉如，今晚你将会是宴会上的月亮。”
门外传来弗兰克的催促声：“亲爱的，你们准备好了吗？时间快到了。”
“好了好了。” 凯特一边回应着，一边急急忙忙的让女佣为自己梳妆。
凯特又将自己珍藏的一套钻石项链和耳环给婉如戴上，婉如顿时更是美艳华贵的不可方物。
当弗兰克见到婉如时，也是眼睛一亮，连连赞叹。
“天啊，世上真的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婉如，今晚你一定会让所有的男士倾倒。”
婉如摇摇头，她并不想引人注目，也不喜欢出风头，好说歹说，总算凯特同意她在肩头披上一条纱巾遮挡一下。
就这样，婉如被弗兰克夫妇拉着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向一个梦幻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