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破镜重圆 (二)
江心2018-03-07 22:544,134

  这让树冠上的正礼吓了一跳,由上往下看,只见她咬紧嘴唇,十指紧紧扒住树干,使劲往上爬,原以为她一定是爬不上来的,没想到她居然一步步的爬 上来,可是她爬的越高,他就越担心,怕她失手掉下去。

  果然,爬了两下,婉如还是无法克服巨大的地球引力,重重的摔在地上。

  “喂,你做什么?别试了,你爬不上来的!”

  婉如不理他,看了看身旁的一根比较粗的树枝,赶紧攀住,吸了口气,抬头道:“我也想看看树上的风景!”

  正礼愣了一下,仿佛又看到十六年前西湖边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他就是喜爱这样的她,可是为什么他总是不能畅快淋漓的爱她?一开始是方伯谨,后来是齐欣欣,再后来是陆明宇,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堵墙。

  “快回去,我没话和你说!”

  “不,我要上去,我也要做会上树的猴子!”

  “别发疯,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快下去!”

  “我不,我要上去,我要坐在你身边,看你能看到的风景。” 她倔强的说。

  正礼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了片刻,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很长的麻绳,扔了下去道:“把绳子绑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就这样,正礼一点点的将婉如拉到了树冠中,谁都没想到,他俩的再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树上,当真也是够稀奇的。

  正礼利索的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树干上。

  “呵,果然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叶缝枝隙之间,西湖如披着面纱,若隐若现的仙子,朦胧又神秘。” 婉如兴奋的感慨道。

  她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神采都和16岁那年无二。

  “你的衣服和鞋子都不对,小心点。”

  “嗯,真好,我终于知道你这个会爬树的猴子眼中的世界了。” 她微笑着将一缕散发拨到耳后。

  他笑笑,不说话。

  过了几秒,婉如打破沉默道:“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他垂下睫毛,嘴角轻扬:“一场梦而已。”

  “付芸五六年前曾经给我写过信,说你们要结婚了,她人呢?”

  他的双眉蹙了起来,脸上笼起一层阴云,抬头看着远方的山景,幽幽道:“她是结婚了,但并不是和我,而是和另一位同志,后来……两人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啊!” 婉如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两句简单的描述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故事,多少的矛盾,多少的爱恨,多少的伤痛。

  “正礼……” 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我不是赵正礼,我也不想是赵正礼……” 他的手指没入头发里低沉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

  “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抬起头来,深深的看她,深入眼底,深入心脏,深入骨髓。

  停顿了几秒,他的眼波流动起来,嘴唇颤抖:“因为我不想做赵正礼,因为如果我是赵正礼,我就会疯狂的爱你,我就会疯狂的和陆明宇争夺你,哪怕我知道我最终是个输家,我也会不顾一切的与他一争高下。

  如果我是赵正礼,我现在就会扔掉你头上的白花,撕掉你身上的丧服,让你跟我走!如果我是赵正礼,我就会发疯,会沉沦,会溺毙,会万劫不复!!如此可怕的赵正礼,你要面对吗?你敢面对吗?”

  他激动的眼眶泛红,全身轻颤,紧握双拳,手臂的肌肉都鼓了出来。

  婉如吃惊的看着他,心里却不意外,她吃惊是因为时隔七年,他的表白依然如此的炽烈,充满激情和冲击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她的心脏上。而她不意外是因为她心底里从来都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这是他俩之间的默契,他们有过太多共同的回忆。

  她垂下头沉默不语,眉间紧蹙。

  她的反应让他更是心寒,但也是他意料之中,甩甩头道:“所以,让赵正礼死了吧,或许你偶尔还能在心底悼念一下他。”

  空气中只有轻柔的风,吹动着树叶莎啦啦的响,阳光在树叶的缝隙中投下光斑,打在两人的脸上,就如那年的山坡下。

  婉如被他说的鼻酸,泪珠不听话的从眼角滚落,她知道自己是亏欠他的,他救自己的次数比明宇还要多,最令她感动的是他不单救了自己还救了小宇——情敌的孩子,他是善良,宽仁,绅士的男人,他仁慈却不胆怯,有棱角却不锋利,有智慧却不张扬,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好?这么多年来,他俩早就对对方了如指掌。

  与他相比,她自觉自己无情,自己为他做过些什么?几乎什么都没有。自己与明宇爱的昏天黑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正在监狱里受着什么样的煎熬?所以他冷漠对她,离开她都是应该的,可是,她心底自私的想要留住他,她不想再有分离,不想再失去。

  用手指拭去泪珠,她轻声说道:“你……能不能……为了小宇留下来?”

  他皱着眉,咬着下唇,良久不答。

  “正礼,留下来好吗?让我和小宇报答你的恩情。”

  “恩情?!” 他冷笑:“你想怎么报答?给我立长生牌位?好吃好喝的给我养老送终?还是你想以身相许?”

  “别那么刻薄好不好?小宇爱你,如果你离开了,他会很伤心的。”

  “我刻薄吗?小宇伤心?他是你和陆明宇的儿子,他伤不伤心和我有关系吗?”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我只求你留下来。小宇是那样的爱你,他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 她伸出手来轻拉了下他的衣袖。

  “你永远都只想着陆明宇,想着陆明宇的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实在被她伤怕了,他生气,是的,他生气,因为他吃醋,他嫉妒,他痛苦。

  “我……啊!” 婉如刚想说什么,肩头突然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脖子爬过。

  婉如用手一抓,却摸到一条冷冰冰,毛扎扎的大虫子,吓的尖叫着扔了出去,但是因为她穿的旗袍,不能跨坐,只能侧坐,惊吓之下,心神大乱,身子一个摇晃便要翻了下去。

  十来米高的大树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树下一片杂草乱藤,头脑一片空白……。就在那一刻,一条结实粗壮的胳膊牢牢的将她圈住,捞了上来……

  “你想死吗?” 他皱着眉头,一双灿烂如星的眸子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她摇摇头,心跳的很快:“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又痒又痛……”

  为了避免尴尬,她赶紧引开话题。

  他一手拉开她的衣领,雪白的脖子上有两个瘀点,四周一片红肿。

  “是蜈蚣。” 正礼皱眉,侧过身来道:“到我背上来,抱紧我。”

  婉如一愣,眨巴着眼睛。

  “我让你抱着我。听不懂啊?我没兴趣吃你豆腐,只是不想你再掉下去。我的药都在树下的竹篓里,我们必须赶紧下去,好给你上药。”

  婉如脸颊发烫,畏畏缩缩的攀住他的肩头。

  正礼手脚麻利的解开系在树干上的绳子,把婉如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然后又用一根牛皮带子,圈住树干和自己,一点点的往下爬。

  两人腹背相贴,他身上的混杂着汗水和男性香气的味道令她迷醉起来,这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属于赵正礼的味道,或许似乎长期摆弄草药的缘故,他的身上天然的有股清新芬芳的青草香。

  不一会儿,两人下了树,解开麻绳,正礼从树旁的竹篓里翻出草药,拉了她到一旁的山石上坐下。

  脱了她的长袖衫,翻下她的旗袍领子。

  “好痒好痛。” 婉如伸手要抓,被正礼一把拉下。

  “有我在,别怕”

  “正礼……”

  他不理她,从随身带的医药盒子里,拿出酒精棉花,和一把手术刀来。

  “别乱动,会有一点痛。”

  “你要给我动手术啊?”

  “痛就抓我的衣服。”

  手术刀在阳光下一闪,她紧闭了双眼,其实蜈蚣毒液引起的肿痛早就让婉如的伤口处没了知觉,正礼熟练麻利的在伤口处隔开一个小口子,手指捏住四周……嘴唇贴在她红肿发烫的肌肤上吸着毒液。

  吸了又吐掉,反复几次,直到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打开水壶,漱了口。

  脖子上传来微痛温热的感觉,如鹅毛挠耳般的引的心头一阵酥麻,高压电般的电流在她的血管里蹿流。

  婉如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嘤咛,他的心神一震,抬起头来,捏住她的下巴,严肃的看着她,婉如被他严肃甚至有些严厉的表情弄的心头一阵慌乱,像是一个做错事等待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他冷冰冰的道:“你需要一个男人。”

  她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涨的通红。

  “我不需要。” 她别过脸去。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你需要一个男人,活的。但不是我。刚才只是为了救你。” 他有些粗暴的松开她的下巴。

  婉如被他说的无地自容,这么多年,她夜夜都是抱着明宇的相片入睡,天知道,她是如何残忍的,一点点的把自己的人性渐渐的封印。

  正礼拿出解毒药膏,抹在她的伤口处,将药膏送到她的手里道:“一天三次。不会留疤的。”

  他收拾着东西,嘴里说着:“找个人嫁了吧。你为他守了七八年,也够对得起他的了。”

  “那你又为何不娶?” 她反问他。

  他背起竹篓,看都不看她,嘴里说道:“这不关你的事,说实话,你嫁不嫁也不关我的事,你愿意守一辈子的寡也是你的事,我只不过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建议你。”

  正礼带着斜眼打量她一下道:“带着你的儿子走。我也会尽快离开这。这个故事太长,我很累,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你真的要离开?”

  “是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原因,我放你走。”

  正礼转过身来,眼神深的犹如无尽的深渊,两人犹如对阵的敌人般盯着对方,足足对了两分钟,他才开口道:“因为我答应过陆明宇。”

  “你答应过明宇?什么时候的事?答应了什么?”

  正礼长叹一口气道:“就在他出事的那天下午……他来找过我,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有预感自己要出事,总之他跑来和我说了一大篇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任务很危险,若是他除了意外,回不来的话,希望我能替他照顾你们母子……”

  婉如顿时心头发酸,泪如雨下,明宇……。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你赶我离开后,并没有离开上海的原因。后来,你们母子平安,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留下,便想上战场去完成我的理想。我没打算活着回来的。但是老天爷又让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抗战结束后,我回了上海,可是你们已经离开了,我就在上海寻找珠儿的下落,后来才得知田九叔病重……”

  话说到一半,他抿住了嘴唇,硬生生的掐断了话头。因为她正在为陆明宇流泪,她正在哀悼他们的爱情,她根本就没有进入他的语境……

  摇摇头,他失落的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对我的事是不感兴趣的……” 是的,她的世界里只有陆明宇,自己经历了些什么,想些什么,是喜是悲,她都不在意,不关心。在她的眼里,自己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替代品。

继续阅读:第208章 破镜重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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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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