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离被打断兴致,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你有点变了,提起那个人类的时候你脸上表现出的情绪让我看到了你的紧张和在乎。”
星似目光闪躲,却也不再否定,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气势慢慢削弱下来:“我……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继续面对他。”
星离并不追究她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故事,转而意味深长地问:“你说,如果我们未来一直留在地球,永远不回斯托默了,会怎样?”
星似看着他同样通透灵静的一双眼睛,认真思考一下,眉心皱了起来:“我大概没有办法去平静面对身边这些人的生老病死,我应该会抓狂。”
星离淡淡地笑了:“那么,你还在纠结什么?似,看来我们该回去了,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地球,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队友。”
星似反应过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口吻强硬:“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把接下来的元素收集完整,我跟你保证,到时我一定会跟你回斯托默。”
星离摇头:“照你这个蜗牛似的收集进度,我怕是要等到地球的地老天荒了。”
他朝星似伸出手,诱哄般轻声说:“如果觉得遗憾,我可以把我收集到的所有元素都过渡给你,跟我回去吧。”
星似犹豫着,内心开始动摇,慢慢把手递给星离:“可是我昨晚刚允诺过他,我说我还会在地球生活很久。”
星离笔直与她对视,视线突然变得锐利不容闪躲:“你知道我昨天收集‘味’和‘痴’元素的时候遇到了怎样一位发生者么?那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在看过她的经历之后甚至都动了恻隐之心。”
他牵着星似重新坐下来。
“那个女人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香水师,前段时间因为一款新上市的香水突然名声大噪,据说是这款香水擦完之后会让人产生一种瞬间放空一切的平静,当然,这种评价是一种夸张手法,周浔也跟风让我去给她买,香水我成功拿到了,但是我发现,这款香水的酿造原料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顿一下,面露深深的惋惜:“里面最珍贵的原料,是一对初生双胞胎的体香。”
星似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星离继续说:“这个女人两年前生下第一个宝宝,但是一周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患有重型地中海贫血症,每个月都要依靠输血来维持生命体征,于是她跟丈夫商议后决定孕育一个新生命,通过移植脐带血干细胞的办法挽救这个孩子,但是遗憾的是,孕期体检时,她被告之,她肚子里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但医院不建议她保留这两个宝宝,因为影像显示,这对双胞胎有极大可能会是连体婴儿。她没把这份检查报告拿给丈夫,自己痛苦了很久,一意孤行决定赌一把,生下这对宝宝。结果就是,这对双胞胎出生之后只存活了一天,就双双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且原本计划的脐带血干细胞移植也出现了排异反应。”
星似无意识间已经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星离轻轻捏一下她的手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的丈夫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不能原谅她当初的欺瞒为由离开了她,她很伤心,也十分懊悔自己当初不计后果的冲动。于是最后她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提取了那对婴儿最本真的体香,酿造了这款香水,取名‘弥留’,意为让那两个可怜的小生命换一种方式来看看这个世界。”
星似迫切追问:“然后呢,你有帮助她做些什么吗?”
星离无奈叹气:“我找到了那个抛弃她的男人,但是我发现,他其实才是最自私最可恶的一个。那份孕检报告的结果,医生的建议,他其实从最开始就知道,虽然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挽救那个孩子的生命,在与命运赌博,但是最后面对那样一个惨痛的结果,他竟然选择自己欺骗自己,也欺骗了所有人,他假装自己是不知情的,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他逃离妻子,逃离这个家庭,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他的罪孽感。似,这些男人太可怕了,不是么?”
星似扶额,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将剧烈起伏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从星离手心抽出手,转而直接将指尖抵到他的额心,低声道:“不,你不要太偏执,这个世界大多时候还是很美好的,我现在就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重现给你。”
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星离抓着她的手放下来,轻轻地笑:“果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我看到了,似,我也看到那个男孩子了,很可爱,他喜欢你,很依赖你,所以你不舍得留下他一个人,甚至想过把他带回斯托默一起生活,对么?”
星似不再逃避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眸底有微弱的光芒在闪耀:“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带他一起走的么?”
星离慢慢摇头:“不可能的,他没办法穿越时空洞,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见到那些宇航员的时候他们是怎样一种状态。”
星似瞬间被一道巨大的失望感包围住,深深低下头去,开始反复绞着手指,星离不提还好,一提到牧城她就又开始陷入这种艰难的抉择之中,整个人像是陷进了面目可憎的沼泽地,心脏被长而有力的藤蔓束缚着,在不停往下撕扯。
星离并未给她任何准备,忽然伸手抓住她戴有元素盘的那只手腕,星似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开始奋力挣脱,可是已经来不及,她甚至清晰感受到那块几乎与自己身体融为一体的元素盘的空白格正在迅速充盈起来。
星似不顾形象地低下头去对着星离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他终于痛哼着松开星似,一边甩着火辣辣的手掌一边抱怨:“你真是被那个小子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星似抓着自己手腕,焦灼看向那块还在闪着刺目亮意的元素盘——星离是准备把她还来不及收集完整的几种元素全部过渡进来,实际上他的目的也几乎是达到了,元素盘只剩最中间的代表“爱”元素的区域仍旧空白,其余地方的符文已经全部沉寂归位。
星离说,她的元素收集任务已经趋近完成,她可以着手准备随时离开地球。
星离就这样把她唯一说得出口,且让自己的留下可以不动声色的理由给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