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原本单刀直入,所向披靡的燕洛大军突然就退兵了,只在天江北边沿岸留下几万兵力把守,其他兵力全部收回天江以南,继续驻扎着,提防着大齐的方向。
而大齐方面,负责抵抗燕洛军队的大将已经被打得想辞官回家,过清净生活了,就在最后一刻,在一座要塞的门快要被攻破的时刻,燕洛收兵了。
就在胜利的前夕,燕洛放弃了胜利,而是选择了放弃。
这是任何一个疯子都不会做的事情,但偏偏下这个命令的是燕洛方面资历极深的屠夫,那个曾经在天军榜上蝉联第一六年之久的屠夫。
如果说这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做的打算,也许会被世人诟病,但这位天下名将做这个动作,可谓引人深思了。
原本大齐元帅以为是燕洛的什么计谋,想要引蛇出洞,但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这个荒缪的想法。
这个要塞两面临山,是贯通天江福地腹地的一个走廊,也是天江福地南边与大齐中原地域联通的最快速的通道。
燕洛兵临城下,他已经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守城了,就是跑,又跑得了多少人?他当时可是站在城墙之上督战,燕洛若是攻进来,他无路可退。
但燕洛就这么退兵了。
看着来势汹汹,退时秩序井然的燕洛大军,大齐元帅丝毫没浪费这一点宝贵时间,马上派人修缮城墙,医治伤员,同时派遣斥候出去打探情报。
直到三天后斥候传回了百里无燕洛军队踪迹的消息,这位年老的元帅才放下心,全身心投入到恢复工作中去。
看着远方原本已经空掉的城市中重新燃起灯光,天江营地的燕洛军心里不太舒服。毕竟那些地方早已经纳入燕洛版图,是用他们战友的生命换取的宝贵版图,却因为长官一个荒唐的决定付之东流,这让燕洛军营一时间起了无数声音。
在天江以南营地中,最大那栋帐篷,旁边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尖兵护卫着,哪怕知道这里绝对安全,他们也没有放松警惕,警惕着每一个靠近营帐的友军。
这里正是屠夫的帅营,但此时这座帅营之中却没有屠夫。
几位将军副帅在这里焦急的商议着事情,帅位上坐着一个长相年轻,却充满煞气的微胖年轻人。
他叫屠苍生,是屠夫的儿子。
他继承了屠夫这个名字的第一个字为姓,是屠夫最看重的儿子,也是目前数十万大军的代理总元帅。
事情要从四天前说起。
就在屠苍生站在制高点看着燕洛装备精良的士兵护卫着攻城锤到达关卡门前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收兵的鼓声,而且生怕这些燕洛军队听不到一般,重复了三遍之多。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那些军官就算在想争功,都不敢继续了,只好指挥着手下的兵马退去。
看到这一幕,屠苍生自然是一百个不理解,立刻转身朝帅帐走去。因为他知道,在这大军之中能下这种命令的,只有他父亲屠夫一人而已。
一转头,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屠夫,他手里还捏着一张燕洛军队之中用来通信的特殊纸张,显然刚刚接到一个重磅消息。
看着父亲的脸色,屠苍生没敢多做询问,只是唯唯诺诺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跑出去指挥撤退。
当天晚上,屠苍生被屠夫叫去交代了一些事情,关于退兵后的一些安排,交代清楚之后,屠夫便带着一小支精锐骑兵离开了,不知去向何处。
将数十万大军都撤离大齐后,屠苍生不甘心,还是保留了天江上的浮桥,并且死守着原本大齐的营地不放手,时刻准备着反攻,并且开始着手建立坚固的石桥。迫于天江沿岸两国军队僵持数十年,原本轻轻松松一两个月就可以建好的桥梁,至今没有起色。
如今他燕洛占了上风,统治了天江沿岸,自然得开始这项工程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半个时辰前,屠夫发来命令,命令屠苍生立刻将所有部队收回天江之南,摧毁浮桥已经在建桥梁。着不得不让人震惊。
若仅仅是退兵,那还好说,一项惊天的计谋,但现在要彻底摧毁一切优势,他们就无法理解了。
此刻众人正在帅帐里紧张地讨论着。
到目前为止,屠夫离去的消息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哪怕是外界那些守卫,都还不知道。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平日里足智多谋,现在倒是给个好的计策啊!”屠苍生看着下面坐着的几位将领,憋着一肚子火,但还不得不和颜悦色地说话。
这一肚子火,自然是屠夫的突然离去,还有就是这两天军营里发生的各项事宜。在屠夫的各项禁令下,现在的燕洛战士和基层军官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留言四起,偏偏屠苍生还不能解释,让他憋屈无比。
“要不,我们先将浮桥拆了,那边留个一两万军士,正好现在是寒冬季节,大齐方面也不太来个回头枪……”一个将军提议道。
“不不不,屠夫元帅的命令可是全部收回,我们要相信元帅的判断!”一个屠夫心腹否定道。作为跟随屠夫数十年的人,他可是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主子,当然,这也是他几十年过去了依旧待在屠夫身边的原因。
一个强硬派将军就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优势,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知道屠夫元帅怎么想的,但我不同意!”
“屠夫元帅每走的时候,我看你敢不敢这么说。”他旁边的一个将军嘟囔了一声,却被刚刚发言的那将军瞪了一眼,眼睛向上翻了翻,不再说话。
“要我看,现在屠夫元帅根本不在营地,营地大事应该由代理元帅负责,您说是吧?”这是个屠苍生派别的死忠党。
但他这一个马屁可算是拍到了马腿子上。
屠苍生本就已经一肚子火,此刻那狗腿子又将带火的皮球丢回自己受伤,彻底引燃了这一个炸弹。
屠苍生将桌子一掀,指着那个狗腿子怒吼道:“老子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来想办法的!你倒好,又把问题丢给我,我特码要你何用?”说着这话他下意识拔出刀指着那狗腿子。
至于被刀指着那家伙,反应还是很快的,当即跪下对着屠苍生不停磕头,磕到额头都破了都不停下来。
“唉。”看这家伙都做这种表现了,屠苍生哪还有继续发作的理由?只得叹气一声,长刀归鞘,骂了一声:“滚!”
那家伙大喜过望,随口说了几句谢谢屠帅饶我狗命之类的话,连滚带爬离开了帅营。
走掉一个人,但帅帐里还坐着好几个,屠苍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有什么不错的点子吗?我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优势,但父亲……”说道这里,他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帅帐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个强硬派再次开口道:“我觉得屠夫年纪有些大了……”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身后脸色大变,关系不错的同僚无助了嘴巴。
屠苍生扬了扬下巴:“无妨,你继续说。”
挣脱开同僚的手,那个强硬派活动了一下肩膀,回头瞪了同僚一眼,继续说道:“你们看屠夫元帅已经五十几了,一些判断也会出错,我们……”话还没说完,他就止住的错误。
一个高大壮实的身体出现在营帐门口。
“刚才,谁说我老了来着?”那高大身影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回来了,那个纵横沙场数十年的神明,屠夫!
那强硬派将军也再也强硬不起来,只是一瞬间,全身冷汗直冒,张着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好,屠夫并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径直走到屠苍生身前,扬了扬下巴。
屠苍生乖乖站起身,收拾好刚刚被自己掀掉的桌子,乖乖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哪怕他敢在下属面前大发雷霆,但是在这个父亲面前,是丝毫不敢躁动。
他不是长子,是第二子,在六年前,是他大哥跟着父亲驻守天江以南,与大齐对峙。但现在,大哥却在燕城,守着一栋不大的宅子过着花花公子的生活。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敢去想象忤逆父亲的下场,当年纵横沙场意气风发的大哥,现在却只剩下一具被美色掏空了身体的驱壳。
他不想有朝一日也变成那个模样。
“现在立刻退兵,将所有兵力收回南岸,然后摧毁所有浮桥,就这样。”屠夫用不容质疑的声音命令道。
那些将军只好站起身,抱拳接命。
“去忙吧。”屠夫转身坐下,挥了挥手,那将军再次一拱手,转身走出营帐。
屠苍生乖乖站到屠夫面前,强行从脸上挤出一道微笑:“见过父亲。”
“有些事情,也该和你说说了……”屠夫长舒一口气,手压了压,示意屠苍生坐下。
屠苍生乖乖坐下,抬头看着父亲。
“我现在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屠夫盯着屠苍生的眼睛,认真问道。
“你想当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