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最近很乱，到处都充斥着战争的恐慌，还有那不知从谁人口中传出的谣言。
在有心之人的扩散下，大齐天江前线大败的谣言四起，当朝廷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谣言如滔滔洪水般，挡都挡不了。
甚至，谣言已经传出了龙城，传出了龙域，传到了天江前线，大齐六十万大军的营帐之中。一时间，军心动摇，大司马宁守诚废了好大劲才压下去。望着江对面扎营的燕洛大军，那漫山遍野的营地，就连宁守诚本人看了也有些胆寒。
大战一触即发。
当前这种情况，是秦羽和罗平阳非常喜闻乐见的。不多想，此次谣言，定是天眼楼的杰作，当然还有龙道的推波助澜。
秦羽的‘妖言惑众’能力，是越来越熟练了，凭借着这项能力，他可是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一天是立春，虽然街上白雪依旧，但气候可比之前凛冬之时暖和多了。
一个青年书生，披着一件雪貂皮披风，在风雪中微微飘动，披风下是不然一丝尘埃的白袍。青年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一双睿智的眼瞳仿佛看穿了天地，看穿了乾坤，似混沌一般让人捉摸不透。手里捏着一把同样雪白的折扇，折扇并没有打开，但随便一想也知道定是名家之作。
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这样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仿佛是从雪中走出的精灵，不食人间烟火，在下一刻就会回归天地一般，超凡脱俗。
书生身后，是一位束着一头漂亮长发，穿着鹅黄色丝绸连衣裙的绝美佳人。与四周的雪景不搭配的是，佳人只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一双精致的鹿皮长靴，再没别的衣物。雪花落在她带着几分英气的精致脸庞上，只是刹那就化为了热气，飘散而去。
她手里提着一把暗黄色剑鞘的宝剑，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这在龙城百姓眼中是不可置信的。毕竟一个女人，提着属于男人的杀伐之器，穿着如此清凉，任谁也不会相信。凭借着黄曦浑厚的内力，她完全用不做多穿衣服来保暖，一年四季都是这声淡黄色的丝绸连衣裙，就连秦羽都没见她穿过什么其他的衣服。
在雪中走了许久，秦羽驻足，抬起头，看着眼前略显破旧的牌匾，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显得有些破落。木门已经掉了一半多的漆，门槛上却没有一丝灰尘，明显这个宅子的主人很重视清洁。轻轻推了推木门，秦羽发现木门没有上锁，于是用力一把将门推来。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仿佛行将就木之人最后的嘶吼。
将门推开后，是一块破旧但却很干净的石墙，石墙上雕刻着一条龙和一匹狼，两种动物围绕着中间那个大字：宁。这幅图的上方，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大齐。
龙是大齐的图腾，狼是皇室的图腾。传承千年的狼图腾，哪怕在改姓，汉化之后，大齐皇室依旧是那头凶猛的草原狼。
“老哥，我来看你了。”秦羽跨过门槛，试探着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动静。
黄曦踏入大门后，转身关上了破旧的木门，木门再次发出难听的吱嘎声，随着一声轻轻的碰撞声，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往里走去，可以看到龙城风格的亭台，但无一例外，都显得有些破旧，有些地方甚至还坍塌了。向前走去，那个曾经清澈透亮的池塘，也干涸了，成为一个堆放杂物的场所。
秦羽熟练地在宅子中走着，绕过正堂，来到后院，他们终于看见了这个宅子仅剩的一点生机。
一个有些年迈的老人，正拿着一把扫帚，清扫着地面上的积雪。后院已经有三成左右被清扫出来，露出石制的地砖。
与寻常老人不同，这位老人腰身挺拔，一头白发束好，没有丝毫凌乱，脸上并没有胡须，这是大齐人传承了几百年的传统，他们认为，留胡子是证明自己老了，但没有哪个大齐人愿意承认自己年迈。
哪怕如今已完全和中原人同化，但骨子里那么来自原始基因的骄傲，时刻提醒着他们。
秦羽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完颜老哥。”
老者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秦羽这边，脸上并没有漏出什么表情，但眼眶里那么意外还是出卖了他。
“为何来我龙城？”老者语速很慢，但声音里带着一言九鼎般的威势。
“好久不见。”秦羽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向着老者走去。
老者将手中的扫帚放到一边，径直走进了房间。秦羽对他了解极深，嘿嘿一笑，带着黄曦也走进了房间。
“这两天，外面的谣言，和你们天眼楼有关系吧。”老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打量着秦羽和他身边的黄曦。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您啊。”秦羽搓了搓手，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这幅模样他很少漏出，至少找黄曦看来，除了秦寰宇，雨倾城，天眼老人等几个少数的存在，能让秦羽露出此般表现。
看来现在，又多了一个。
“臭小子！”老者骂了一声，指了指那边的椅子：“想坐就坐，在我这里没太多规矩。”
待秦羽坐定后，老者继续开口了：“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混乱的龙城，你明白吗？”
秦羽微微拱手道：“我自然是明白，但现在各为其主，我也是不得不这样做。”
“呵呵，好一个各为其主……你真的相信龙剑宇吗？”
“再怎么，也比相信齐雄策和罗羿强。”秦羽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说道齐雄策和罗羿，老者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落寞，但只是片刻就调整了过来：“我知道你们此番前来的目的，但我很抱歉，我不能背叛我的国家，也不可能帮助敌人来肢解我的大齐王朝。”
意料之中的回答，秦羽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难道你不恨齐雄策吗？若不是他，你今天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恨！怎么不恨？但又能怎样？他也是为了我大齐的繁荣昌盛！”老者依旧面无表情，让秦羽不禁联想到罗平阳，那个冰块脸，不过对比罗平阳，老者要稳健多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稳健，是岁月长河的积累。
“当年名噪一时的名将，现在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唏嘘一时啊。”秦羽感慨道：“齐雄策是真的下得去手，连自己的……”
“够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老者打断了秦羽的话，站起身，背负双手，表情肃穆：“一切为了大齐的荣耀。”
“还是这句老套的说辞，您说这句话，没有五十年也有四十年了吧。”
对于秦羽的说辞，老者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去回应。
“齐良玉，这个曾经让鬼皇罗羿都胆寒的名字，现在终于蒙尘了吗？”秦羽继续刺激道。
老者没有回头：“我现在叫完颜良玉。”
“完颜和齐有什么区别？五百年前大齐开国皇帝天旭大帝改姓完颜为齐，但说到底，都是同一个血脉，都是来自草原不屈的苍狼。”
听了秦羽的这番话，老者如古井般的内心终于有了点波动：“祖宗留下的基业，齐雄策有能力，就让他去操办好了。”
“呵呵，你看看现在大齐是何等的残破与腐败？看是光鲜亮丽的外表，是多少苦难百姓用血肉堆砌起来的？”秦羽声音有几分颤抖：“如果你去民间走上一圈，定然……”
“我是从民间回来的。”完颜良玉道：“大哥将大齐交给了齐雄策，他相信齐雄策，我相信我大哥，自然也相信齐雄策。
“他要给我荣华富贵，只是我不要而已，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清清静静，守着这座父亲留下来的宅子，每天才不去思量那些烦心事。”
“若我能助大齐大胜燕洛呢？”秦羽出言道。
完颜良玉愣了一下，但随即叹气摇头道：“你始终是天明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你啊？”
“你会相信我的，在我将计划说出来之后。”秦羽笃定道。
“事成之后，你准备对大齐如何？”
秦羽沉默了一阵，抬起头认真道：“就看谁能啃下燕洛这块肥肉了。我会保证大齐和天明可以公平对决。”
“我答应你。”
“我还没有说我的计划……”
“不管是什么计划，我都答应你。”
“你早就猜出来了是吧？”
“呵呵，我现在这副模样，除了这个地方，还有别的地方用得上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