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指尖的沙,飞逝得很快。怀璧今年的生辰恰好与七夕撞在了一起。各宫送来的东西其实也有很多,可是怀璧最期待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顾明远会给她什么。
锦绣在一旁念着单子上的物品:“温昭仪,赤金点翠步摇一对,粉玉镯子一对。兰贵人,堆纱宫花儿一对,玉麒麟挂件一个。……”锦绣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怀璧完全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锦绣无奈的望着此刻出神的怀璧道:“公主好歹也要听听,到时候若是哪个妃嫔有什么喜事,您也好回礼。”
怀璧心不在焉的道:“这些不是有姑姑替我打点着么?”
锦绣摇头笑了笑,她将一个秋香色锦文的盒子递到了怀璧面前道:“公主猜猜看,德妃娘娘送了什么?”
怀璧有些猜不透,她道:“总之肯定是些朱钗翠环之类的吧。”
锦绣微颔首道:“算是吧。”说着便打开了盒子,里头放的是一对玉镶金的笄。怀璧今年正好是十五,到了及笄之年。送这个,其实是在合适不过的。她望着盒子里的这对笄忽然又想起了前年的时候,顾明远送她的那根东陵玉簪子,事后她也曾想过找回来,可是那簪子已经碎的稀烂了。如今正躺在她梳妆台边的盒子里呢。
这时,清思殿庭院内负责洒扫的使女低声对另一人道:“诶,我听人说今年乞巧节齐国皇帝与魏国太子又要来呢!”另一个人附和着道:“是么?若是真的,那可便太好了,想想那齐国陛下齐清让真是玉树立风风流倜傥呢!”
怀璧走出殿内皱眉问道:“今年又要来?”
洒扫的宫女一看是怀璧连忙行礼如仪,她倒是有些奇怪了。怎么前年才来过,如今便又要来了。
宫女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齐国与魏国好似每隔两年便会来一次姜国。”
怀璧点了点头,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齐清让的时候。堂堂一国皇帝,出门吃饭居然没有带银子,还差点叫身边的护卫与摊主打起来,想知此处,怀璧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锦绣问道:“公主笑什么呢?
怀璧回头答道:“当然是笑好笑的事情了。”
锦绣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怀璧道:“公主要不要去换身衣裳,过会儿奴婢怕将军是要来了。”
怀璧一听此话,连忙打量着自己的衣裳:“师傅从前教我穿的,我觉得挺好看的,不用换啦。”
从前怀璧的衣裳都是宫装,是因为锦绣不擅搭配,她也不好叫姑姑折腾这些东西,所以干脆做一些成套的宫装,穿起来既好看又能让人接受。后来自从倾城教她舞蹈老师,也会教她许多别的东西。例如插花,穿衣搭配。
京城郊外,有一列车马正浩浩荡荡的随着车轮的滚滚朝前走来。齐清让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一路朝前驶去,他想着有能见到怀璧,不由得心下多了好几份期待。
他对荣福道:“快些说吧,”
荣福道:“这两年怀璧公主过得很好,只是前年的时候,怀柔公主与怀璧公主起了争执,怀柔公主气愤之下,竟在冬日里,将怀璧公主关进了冰窖里。”
齐清让一听此事连忙问道:“冰窖?”
荣福颔首:“姜国皇宫里盛传,怀柔公主自幼被皇后娘娘娇惯坏了,脾气暴躁,性格不好。”
荣福继续道:“如今七夕将至。听说,公主的生辰只怕也是在七夕这一天。”
齐清让喃喃道:“生辰……”
荣福点了点头:“是,皇上有什么计划要吩咐奴才去做么?”
齐清让道:“不急,你叫朕想想。”
御书房内,顾明远站在屋子里,皇帝道:“今年怀璧也该及笄了吧。”
顾明远听了此话,陡然间心里的那块石头便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沉吟片刻道:“是。”
皇帝道:“今年齐清让与魏国太子也要来,和亲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如今正是时候。”
顾明远半晌说不出话,皇帝还絮絮说了许多,可是顾明远已经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到了未时的时候,顾明远才从御书房里出来。怀璧行过及笄礼之后便早早的在门口等着他了,一见到怀璧,顾明远面上强笑道:“在这儿等我的?”
怀璧笑嘻嘻的挽上了他的手臂:“也对,也不对。”
顾明远轻声笑了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究竟是等我的,还是不是等我的?”
怀璧撅嘴抬头望着顾明远道:“师傅,你欠我的生辰礼物可是还没给呢。”
顾明远摸了摸她的头,仔细的打量着她。怀璧看着顾明远这副样子,不禁有些红了脸。她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顾明远道:“等到了晚上就知道了,倾城知道你今天生辰,特意亲自炒了几个菜。叫我一定要带你去。”
怀璧望着顾明远道:“师傅这算是被我带坏了么?从前你可不让我出宫的,还说要去父皇那里告状。如今每逢大小节日可就是动不动带我出去玩儿。”
顾明远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道:“今日你最好跟德妃娘娘说一声,别到时候找不着你的人,那她肯定就都猜的到以前你做什么去了。”
怀璧贼兮兮的望着顾明远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句。然后问道:“师傅这么轻车熟路,看来以前肯定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顾明远敲了她的额头一下:“越发大胆了,嗯?”
怀璧笑着吐了吐舌头。
这日夜里,虽然还未真正的到乞巧节,不少卖花灯的小贩便以早早的将花灯什么的东西挂了出来。节日氛围十分浓厚。怀璧跟德妃打过招呼之后,德妃念着今日是她的生辰便也准了,只是叫了一堆侍卫暗中看着她。怀璧怎么说德妃都不肯将人撤掉,最后德妃说,那好,既然你不让人跟着,那就不准出去了。怀璧只好点了点头,然后阳奉阴违的叫顾明远带着她七拐八拐甩掉了那些人。
花灯如昼,烛火炮仗燃放之后,硫磺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怀璧与顾明远推门而入,倾城正系着围裙站在灶边炒着菜,莺蕊往灶里丢着柴火。
门前挂着灯笼照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清风蝉鸣阵阵拂过脸颊。倾城见怀璧与顾明远来了,笑道:“公主等等,先坐下来吃些点心吧。”
怀璧笑着坐下摇了摇头:“留着肚子吃师傅做的菜。我还是第一次来吃师傅做的菜呢。”说着便有撅着嘴道:“师傅你就说说你还有多少东西是藏着不叫我只晓得?会煮饭,会跳舞,会弹琴,会泡茶。会做点心。”
倾城回眸笑道:“从前出身贫寒,煮饭这些东西若是学不会,便只能饿着肚子了。后来的舞蹈,弹琴,泡茶。都是妈妈派人教我们的,我也只是学了些皮毛罢了。公主平日在宫里有御膳房的厨子侍奉着,哪儿用得着学煮饭。”
确实是倾城所说的这样,若是别的姑娘也什么都有,自然不会去学这么多,因为在她开口与想到之前,就已经有人送到她面前了。可是倾城不一样,她从前过的日子太苦,什么都只能自己去做。所以如今怀璧才会觉得她好神奇,什么都会。但是这只是因为她吃过很多的苦头。
怀璧凑近倾城道:“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师傅你就教教我吧!”
倾城笑道:“我当公主是真心的喜欢才叫我教你学这些,原来是另有企图。”
怀璧扭股糖儿似的缠着倾城道:“好师傅,好师傅。你就教教我嘛。我保证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去学的。”
倾城淡淡一笑:“不教。宫里厨子那么多,你要是想学问他们便是了。”
怀璧撅着嘴嘟囔了几句只好作罢。
用过晚膳后,倾城只推托说不想出去,便让顾明远与怀璧出去了。二人比肩而行,因着佳节将至的缘故。人也有很多。顾明远牵着怀璧的手,怀璧有些讶异。从前都是她主动黏着顾明远的,这还是第一次顾明远如此主动的去牵她的手。顾明远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怀璧喜滋滋的闭上了眼睛。顾明远牵着她走至了一处月老庙前,庙里很大,可是这个时辰已经没了人。庭院中一棵长青的树孤零零的矗立之间,树的枝叶上缠绕满了红色的丝带。
怀璧听着附近的蝉鸣,顾明远扶她到花坛边坐下,怀璧问道:“好了么?”
顾明远按着她的肩道:“你等等。”
怀璧再睁眼的时候,只见漫天的孔明灯缓缓升起,幽蓝的的夜空中映衬着暖意溶溶的烛光,她睁开眼怔怔的望着顾明远,顾明远道:“生辰礼物。”
怀璧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顾明远却不知如何做了。他只是任由怀璧抱着继续道:“我听倾城说,孔明灯是用来给人许愿的,今天是你及笄的生辰,我给你一共放了十五盏灯。愿你从今往后,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怀璧全然不知他话里有何不对的地方,只是笑着道:“有师傅在,我就什么都不要了。因为师傅就是我的一切啊。”
顾明远听了只觉心中酸楚更甚,却又不知作何回答。只能任由怀璧这般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