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仓库，泛着发霉的味道。一束阳光从破旧的顶棚里透过来，很像是舞台上的追光。
向晓晚被反手绑在椅子上，鼻炎让她接连不断地打喷嚏。老谈手里拿着个棒球棒狞笑着，脸凑到她面前，阴森森地说：“这是你逼我的，不是我想的！”
“你要干什么？老谈，你要理智，我们有话好好说！”说完这句，不禁想笑，脱口而出：“老谈，你肯定是从警匪片里学来的，这个不适合你，知不知道！还有，警匪片里这时候警察都在来时的路上了，随时一脚踹开门，你就麻烦了，老谈，我又不想害你，你别偏激。”
突然门“咣啷”一声，老谈和向晓晚齐齐地转头看向那扇门，并没有警察踹门而入，一只猫蹿了进来，看到两个人，显然受到了惊吓，喵了一声，逃掉了。
“谁跟你开玩笑呢，妄想有人来救你，向晓晚，你死在这里，都得三个月后才有人发现你不见了吧？”老谈的刀尖狠狠地扎进向晓晚的手腕，向晓晚尖叫一声，奇怪的是没有疼的感觉，倒像是一截木头没了知觉。向晓晚想：完蛋，自己以后变成独臂神尼了，要不要学用脚吃饭梳头啊，自己成了励志楷模。
向晓晚向来有遇到大事思维跑偏的本事。她觉出胳膊上有东西在流，一低头，看到血像一条溪流一样，再抬头看到老谈如同变态一样的狰狞样子，恐惧像只蛇紧紧地缠住向晓晚，向晓晚很想向人求助，却又不知道谁可以帮助自己，老谈的手伸向向晓晚的衣襟，上衣被剥掉，向晓晚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开的鸡蛋……惊声尖叫：“妈！妈！”
向晓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胳膊大概是压在身上不过血，麻得像根枯树桩，她全身大汗。抱着被子，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幸好是场梦。
过了好一会，向晓晚不禁又想，若是从前，梦到老谈想要自己，那一定个场春梦。再不然，那个急吼吼绑人逼婚的人也肯定是她向晓晚才对吧，誓死不从的肯定是老谈。现在倒好，变成了恐怖片，老谈竟然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向晓晚，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鄙夷完自己，又想起梦里的无助和恐惧，想到最后喊出来的唯有老妈而已，不禁有些难过，又有些愁怅。
地下室看不清外面天亮不亮，看了下表，不过凌晨四点多，肚子不舒服。应该是要来大姨妈了。不想再睡，起身翻看姜子禾的材料。他竟然是那所全中国最著名的建筑大学毕业的。那怎么做起了设计呢？有在欧洲呆了两年的经历。有同父异母的一弟一妹。那真是让人羡慕的日子，富二代，得长帅，又有才华，这样老天爷都宠着的人，走哪都自戴光环，多交几个女朋友不太正常了吗？女孩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真想把他套牢当老公啊？
不过，自己在姜子禾身边这么久，还真没看到他有什么事，难道是自己后知后觉？也是，真人不露相，表面正人君子似的，在那些女孩面前不都很渣吗？上床是你侬我侬，提上裤子就翻脸无情了。
管他呢！当务之及是自己要怎么生活。
电话响了。这个时间，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啊！
有个陌生的声音说：“简萍是你什么人？”
“是我妈呀，什么事？”
“那太好了，你在哪里，能不能赶紧过来，她晕倒在小区门口，120把她送医院了，我在……”
陌生人讲了个医院的地址。
向晓晚不住地哆嗦，难怪做了噩梦，难怪给老妈打电话，她都有气无力的。怎么会晕倒的？
向晓晚慌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开了衣柜胡乱拉了几件衣服出来，又找手机定票，想了想又放，还是去机场，赶最快的航班，还有，自己的卡里没多少钱，脑子里过了一圈，能张口借钱的也就是米六而已。只是，米六跟自己差不多穷，又找了个跟她差不多穷的男朋友，自己再张口也真是……
正踌躇着，电话又响了，这次打来了是老妈本人。
“晚啊，妈没事，你也知道妈就是血糖低，早上想出去锻炼，哪想到眼前一黑就摔倒了。我在医院里输点液，你李姨在陪我呢，不用你回来，我就怕你不放心……”
老妈在电话那端絮絮叨叨，向晓晚早已泪流满面。
顶着很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姜子禾面前，第一句话是说：“能告诉我怎么能最快最多地挣到钱吗？”
姜子禾打量了向晓晚一下，转椅转了半圈，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样的身体条件，还真难！”
“流氓！”向晓晚转身就走，姜子禾一把拉住她，向晓晚一个没站稳，几乎跌进姜子禾的怀里。向晓晚用尽最后一点支撑力支住自己的上半身，泪水却没管住。
许久之后，向晓晚想起种种过往，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会告诉她让她在谁的面前柔软下来。
可当时，真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是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抢银行！”姜子禾似笑未笑地看着向晓晚，向晓晚觉得自己很像猫爪子下的毛线团，当然，她是不愿意自己把自己比成是老鼠的。
她扶着椅子扶手站直，她的泪水仍然像洪水泛滥。
“有事说事，我最讨厌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女生，靠博取同情算什么本事！”
姜子禾站起身，背对着她。
他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在向晓晚脸上，打得她清醒过来，谁都不是救世主。影视剧里出现在灰姑娘面前的王子根本就是假的，王子最后都跟公主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对不起，我会整理情绪！”向晓晚收住眼泪，硬下心肠。她决定谈条件。
“你说让我冒充你的前任，看看你的前任们在捣什么鬼，你出个条件吧！”
在姜子禾说了那句靠可怜博同情的话之前，向晓晚还没想到谈这个。突然之间想到，说出去后，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不失为一条路。
秘书小姐冲进来，看到肿着眼睛的向晓晚和直挺挺面向窗的姜总，气氛有些微妙。
她说：“今天晚上的时装发布会出了点问题，车在等您了！”
两个人都没吭声。
秘书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带上门。
姜子禾转过身，一转进了办公室里的服装展示区。拿出来一条黑色的裙子和一件灰色的大衣扔给向晓晚，想了想，又进去找了双鞋子出来，竟然是双又细又高的黑色高跟鞋，鞋跟处有着一枚小小的红唇LOGO。
“换上，立刻！”
“我不过是摄影师，不用……”向晓晚觉得姜子禾让自己那副打扮一定是想让她出丑。变态。
“虽然你觉得我的衣服都丑爆了，但我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就行。美从来都不是像你这种蓝棉袄邋里邋遢，窝里窝囊地舒服。时装就是让人挺拔，走成一棵行走的树，一排流动的建筑！算了，你这资质，说也不懂！”姜子禾拉开一个橱柜，找出一串同样带着红唇LOGO的金属链子和硕大的戒指放在向晓晚面前。
“怎么还不换？难道要让我帮你换吗？”
向晓晚再一次体会到人在屋檐下的不容易。她找了个大纸袋，迅速地把衣服饰品都装进去，“不是晚上才是发布会吗？到现场再换就好了！”
向晓晚的策略是，时装发布会现场兵荒马乱，千头万绪，姜子禾顾别的还顾不过来，自己如同一滴水一样，他哪里还顾得了她。她可不想工作人员尽说闲话，人长得丑也就罢了，还不自知，天天打扮得妖里娇气算什么？他们又不知道自己是情非得已。
“也是，到那还得化个妆！哎，向晓晚，你这张脸，你是不是都不保养啊？这缺水缺得也太明显了吧？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多久没洗了，刚刚我闻到了……榨菜味！”
向晓晚拉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哪有榨菜味，明明是老坛酸菜……”抬头看到他在笑，说：“你这种公子哥当然不会明白下层人民的疾苦啦，但做人要厚道，为富不仁就不好啦！”
姜子禾哈哈大笑着鼓掌。
“哎，我改主意了，别做什么狗屁摄影师了，我也不想拍那个记录片了。我又没七老八十，不到总结这一生的时候，拍传记也太早了吧！”
“What？刚刚我问你怎么能借到钱，你是不是怕我还不起钱，想毁约逼我还钱啊？果然是为富不仁啊！”向晓晚想到晚上的噩梦果然准，从睁开眼到现在，哪有一件好事。
“喂，向晓晚，你不是向日葵小姐吗？做人能不能阳光点？我也看出来了，让你拍我，那不得拍成什么祖奶奶样，万一给我拍成纨绔子弟的死德行，以后我还怎么混啊？你这人呢，长得不怎么样，学历不怎么样，本事不怎么样，你是属鸡肋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有谜之蠢萌的效果，我打算留着你开开心！当我私人助理吧！”姜子禾凑近向晓晚，向晓晚赶紧往后退，刚刚还嫌自己身上的味道，这会又靠过来。
“不行，不行，我也是有专业的人，好歹我也是专业人才，再说了，私人助理是个什么鬼！”
“你是不是想歪了？”姜子禾坏笑。
向晓晚的脸腾地红到耳根。
“给你点时间考虑一下。我们得赶紧出发了！再说一句，那个狗屁记录片也不是我想拍的，是我那无所不能的老爸，派了一帮笨蛋想把他儿子包装成傻瓜！”
信息量过大，向晓晚一时反应不过来，给他当私人助理？跳槽？跟米六怎么交待，老万，老万会杀了她的。
哦，卖糕的！这都什么情况啊，这是。
坐进车里，姜子禾让司机下车，他自己开车。关上车门，姜子禾加了句：“我的私人助理的薪水应该是你的能力范围内可以挣到的最多的钱了，至少目前如此！”
向晓晚垂着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