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轻松笑容的背后，都有个咬紧牙关的灵魂。向晓晚再次走进姜子禾工作室的时候，脸上扬溢着向日葵般的笑容。对那两个说她丑的女孩，对那些看到她被人砸了臭鸡蛋的工作人员，当然，也要面对姜子禾。
向晓晚甚至准备好了姜子禾的无情羞辱。人生在世，哪有尽如人意。为了钱，忍吧。还有，向晓晚心里存了一点点为民除害之心。虽然她也并不认为蒲啦啦和夏安就是什么好饼，但姜子禾是人渣男，这事几乎可以确定。
向晓晚进了姜子禾办公司时，他正在接电话，讲话声很大：“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提早说，我换人！”
向晓晚拿出了摄像机对准姜子禾，他的手挥了一下，眼睛瞪着向晓晚，向晓晚没有退缩，他便也没再阻挡。
姜子禾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事情应该很棘手。放下电话，他冲向晓晚挥了下手说：“你跟我一起去！”
“去哪儿？”向晓晚小跑着跟上姜子禾的大步流星，她并没得到回答。
电梯里，两个人都很沉默。向晓晚很害怕姜子禾问她为什么回来，自己那样信誓旦旦很硬骨头地转身离开，只不过一晚，人又没递梯子过来，自己乖乖回来，再没脸没皮的人也会讪讪的吧。好在，他并没有问。她便假装失忆，根本没发生那一段。
早高峰，车子很阻。姜子禾有些不耐烦。向晓晚倒无所谓，耳朵上戴着耳机，听着李荣浩的歌。姜子禾突然问：“你认识了我几任前女友？”
“啊？”向晓晚没听清姜子禾的问话，拉下耳机，瞪大眼睛问他。
他并没有再重复问话，好半天，他又说了句：“你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脑子留着有什么用，多动动脑！”
“要你——”向晓晚想起自己重拾这份工作的不容易，生生把那个“管”字咽了下去。
车子爬行一样，终于在一幢破旧的院子门口停下。
姜子禾并没敲门，推开门进去。向晓晚跟在后面。
院子里有棵大槐树，已是初冬，一片萧瑟模样。
那竟然是个服装加工厂。有个刀条脸的瘦阿姨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姜总”。向晓晚看了一眼姜子禾高大的背影，心里想，臭奸商。
几间房里，几个年岁很大的阿姨在手工绣花。向晓晚第一次见到这样加工衣服的。就算是手工，不也应该是那种很资深的老师傅吗？
刀条脸阿姨冲晓晚笑笑，连忙跟到前面跟姜子禾解释：“真的不是我们拖延工期，你也知道张小茹的情况，那种花边只有她会缝，你看，她的孩子发着高烧，就是这样，我还是叫她来了……”
姜子禾在一个女工面前停下，女工抬着脸，满脸愧疚：“姜总，我知道这件礼服赶着要，我今晚不睡觉……”
向晓晚发现女工坐的是轮椅。女工身边的椅子上趴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姜子禾阴沉着脸，过去摸了摸男孩子的头，男孩的脸红通通的。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姜子禾问。
“前天夜里，昨晚吃了药，可药效一过就又烧起来了……”
“你家人呢？”
刀条脸的师傅过来接口说：“小茹哪还有什么家人，孩子的爸打架被抓进去了，这不就她一个人带着孩子……”
“不管怎么说，答应了按期交货，就应该守信……”姜子禾这话一出，向晓晚都想炸了，有钱人换件衣服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姜子禾你个大人渣，你还是人吗？
但向晓晚没说，因为她的镜头里姜子禾抱起了小男孩，他嘱咐刀条脸师傅：“你们别停，孩子交给我！哎，他叫什么？”
“叫果果，姜总，这多不好意思……”说这话的是张小茹，晓晚看到眼睛在她的眼眶里转。
姜子禾没理会张小茹的不好意思，大步流星地抱着果果出了院门，刀条脸师傅追了出来：“姜总，我跟着去吧！”
姜子禾把果果放进车里，停下来，不容质疑地说：“这件礼服明早一定要交到客人手里。还有，我一会叫人来给你们送吃的，还有，这里的照明条件太差了，有什么问题你得提，咱们是合作关系，你们不能什么都不讲，影响了效率，对谁都不好！”
说完，姜子禾的目光扫了一眼向晓晚：“你不上车愣着干什么呢？”
果果是支气管炎。要打吊针。医生很不满意地训姜子禾和向晓晚：“你们这父母怎么当的，孩子都烧成这样的才带来医院，再晚一点……”
姜子禾给果果挂号时，向晓晚抱着果果。她并没抱过这么大的孩子，很陌生，也很别扭。果果的小脸蛋出汗又干掉，一道一道的黑。向晓晚掏出纸巾，轻轻给他擦。
姜子禾回来，抱起果果进了病房，竟然是很贵的单人病房。也许是看出了向晓晚的疑惑：“别的病房没房间！”
向晓晚笑了笑，心里也是有愧疚的。某一刻，她甚至想，姜子禾让她跟着他来演一出雷锋叔叔的故事，是否是故意给她看的。
果果打上点滴，姜子禾的电话不停地响，他在走廊里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还抽空出去买了蛋糕和水来。晓晚这才看到，已是下午了，两个人中午饭都没吃。
向晓晚偷看着走廊里不停地讲电话的姜子禾，她倒真的不了解眼前这个人了。他不认自己的父亲，不认自己的儿子，他会为了一件衣服带缝纫女工的儿子看病吗？
“如果你忙的话，你去忙吧，这里我来看着果果！”
姜子禾摸了摸果果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退下来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向晓晚，也不说话，也没表情。
晓晚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她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回来！”
“你会说是为了钱！”他竟然替她这样答。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回来呢？找一个我这种水平的摄影师，随便一抓一大把吧？”
“不知道，也许是你为我挨了巴掌，又替我挡了臭鸡蛋，还冒充了我的现任，懒得再找别人挡枪吧！”
不知道为什么向晓晚的心荒成了一座岛。冒冒然就出来那么一句：“你不会是……对女生不感兴趣吧？”
姜子禾的脸凑了过来，脸几乎碰到向晓晚的脸，眼睫毛几乎刷到向晓晚的脸上，晓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可是，空间那么狭小，退无可退，他说：“需要证明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