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禾整整一星期没有联系向晓晚。
他正经历着人生的煎熬。
那一晚，有个很久不见的朋友约他去一家会所吃饭。两个人刚吃了几口，那个朋友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赶紧去处理一下。
朋友走了，姜子禾打算把饭吃完，顺便给Tony打个电话，托他去办点事。
姜子禾与朋友坐在靠窗的位置，并不显眼。他们的邻桌两对年龄不小看似是夫妻的人正在吃饭聊天，讲的正是姜家的事。
“老姜啊，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当年方伊和那个司机的事，用脚想想都知道真假……”
如果不是“方伊”两个字，姜子禾恐怕都不会注意到四人的谈话。
方伊是姜子禾母亲的名字。
那是姜家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的。
姜子禾知道的是当年，父亲做生意，长年在外面奔波，母亲在家里寂寞跟司机好上了，某一晚，被突然归来的姜天纵抓到，姜天纵把方伊赶出家门，不让她看子禾，没多久，方伊吞了一包毒鼠强而死。那个司机不知去向何方。
难道，母亲是冤枉的？
姜子禾还记得老妈离开后来学校最后一次看自己的情形。她瘦得厉害，抱着子禾好久，她说：“以后要记得提防着人，什么事都要好好想一想，还有，有什么事，都告诉你爸爸，他是你父亲，会帮着你的！”
老妈离开学校，子禾回教室上晚自习。那天是圣诞夜，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盛开。
现在想来，是不是……
“现在也就如了那女人的愿，听说老姜立下遗嘱，不让亲生儿子继承财产，让继子上位，人啊！老冯，幸亏你没这么糊涂，不然，就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哎老太婆，你能不能不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招呼，我这辈子妻管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我能犯那种错误吗？”
饭局上的话题总像是天上飘落的树中，落到哪根本没个准。四个人的话题转到养生上面去，姜子禾的心却被巨大的疑团笼罩着。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没想过自己的老妈有可能被冤枉，自己甚至还恨过她。如果是真的，那么……姜子禾不敢继续往下想。
好不容易等到四位老人去买单。服务生告诉那位银发妇人，有人帮他们买单了。
妇人走过来道谢。姜子禾跟那位妇人说：“阿姨，我姓姜，是伊方的儿子，我想你们或者跟家母是朋友……”
妇人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们不认识，饭钱我们自己花，谢谢您的好意！”
女人把钱塞给姜子禾，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子禾跟出去，妇人已经上了车，后面的老先生略停了停，子禾走过去叫了声“叔叔”，老先生站住，看着姜子禾叹了口气：“也许你都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母亲那件事，你可以去找找那个叫刘宏刚的司机，听说出事后他去了澳大利亚。回头我给你打听打听他的电话，应该可以找到他！”
“太感谢了。”姜子禾急忙给那位谢叔叔留下电话。车子里的老妇人很害怕的样子，叫丈夫快点上车。
街上很热闹，三三两两地走着拿着彩色汽球戴着圣诞帽的年轻人，竟然又是圣诞节。天空中一次次盛开着美丽的烟花。姜子禾抬起头，暗自对母亲说：“妈妈，难道是你显灵让我去查明真相的吗？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天空中一朵大烟花从天而降，姜子禾整个人都在烟花下，很像电影里的场景，不真实，却又让人悲伤。
他打电话给向晓晚，向晓晚的手机关机。
向晓晚的母亲过世后，两个人都没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手机响了，是条短信。谢叔叔发来了刘宏刚在澳大利亚的电话号码。姜子禾急急地赶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赶往机场。
三天后，在澳大利亚昆士兰的一个农场里，姜子禾见到刘宏刚。他这已是辗转了几个地方。谢先生给的电话号码早已换了别人，好在，谢先生帮忙找到了认识刘宏刚的人，几次辗转，见到了又黑又瘦又老的刘宏刚，他在喂奶牛。
见了姜子禾，他说：“你还是找过来了。当年我在你们家时，你才十四岁。”
姜子禾也依稀记得他的脸，那时，他常常陪着自己玩。那时，他还是个小伙子，有些腼腆，说话会脸红。但跟子禾一起玩时，很爱笑，笑起来有小虎牙，老妈有时就叫他小虎牙。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他大口地吸着烟。
“你来这多少年了？”
“你妈过世的第三年来的。一直漂泊，以为什么时候就死了，想想都觉得没脸去见你妈妈！”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姜子禾寻找他时知道他一直未婚。
那晚，姜子禾留在了刘宏刚的农场里，两个人望着漫天星光喝酒。
“当年你跟我妈……”
“我喜欢你妈，那时你妈真漂亮。说话从来都没大声，对谁都很和气。总爱穿浅色的裙子，头发又直又长……我那时总想，我将来孩子的妈就要这样，文文静静的，从来都不急，也从来都不生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我还想，有这样的老婆，你爸怎么舍得那么久都不回来？”
“我妈呢，我妈喜欢你吗？”子禾问。
“她啊，把我当成是弟弟。我没什么亲人。从小是叔叔婶婶养大的，说是养大，对我也并不好，免强吃口饭罢了。后来我当了兵，转业后给你爸开车，后来给你家里开车，接送你上学放学，接送你妈妈见见朋友，逛逛街……她知道我没什么亲人，把我当弟弟，衣服也是她帮我挑的，去夜校学的课程也是她替我报的，如果这世界上有天使，你妈妈一定就是！”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谈起伊方，脸上还是写着大大的“爱”字。
“只是，子禾，我跟你妈妈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妈妈跟你父亲开始吵架，是姚秘书来了之后！”
“姚秘书？”姜子禾的问题出口，他想起了是谁。
姚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