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君笙虽然不认为马捷的想法能骗到敌人,但马捷跟他说,这样子至少能够争取到蛮族国内残余的高昌族的支持,这样对于卢君笙而言就足够了。
“你说你们只有三百人,不会真的只有三百个人吧。”卢君笙略带嘲讽地说道,他忖度着这个傻大个儿根本听不懂他话里嘲讽的意思。
“三百人是很少,但蛮族最初只有……十三个人。”那高昌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卢君笙一愣,首先是惊讶他居然说出了如此流利的一句中原话,再加上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蛮族立国的历史,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又是国仇家恨,想来并不是骗人的。
“十三个人可以立国,三百人自然可以复国。”卢君笙赞许地笑道。
卢君笙对着马捷悄悄地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准备一些东西,由于马捷的第二身份,这些事情交给他去办那是最好不过。
“大人,您的吩咐我都已经明白了,保证给您办好这些事情。”马捷点点头说道,说完他就下去了,看起来对这些事情早就胸有成竹。
卢君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对手下有思维如此灵活的将领感到很高兴,但另一方面他也有些不开心,这个人与外界的联系太过密切,今天来这么一出高昌复国,明天会不会来个里通外族,拿自己的人头去给外族或与自己不合的其他将领邀功请赏呢?
“想来还是袁洪这样的传统一些的将领更加可信。”卢君笙心里这样想道,但像那样的将领在队伍里面的根基又太过深厚,积极性也不如马捷这样的外来者高,每日搜集的物资也是垫底的,说来也是各有利弊啊。
卢君笙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有些头疼,只有看着面前的沙盘地图打发时间,虽然这张地图上主要是用来体现漠北的局势,但也有几个点标注了中原的一些势力范围,譬如说以京城为代表的京畿地区,又称为北直隶地区,这里就是皇帝陛下的领地了,也是除蛮族以外卢君笙等人的最大威胁。
卢君笙突然开始怀念起汝南了,虽然在无双城里没有什么多么美好的回忆,大部分时候只是受到屈辱的回忆,以及殷紫罗那张谁谁都欠她两百块钱的死人脸,但无双城好歹是个比较安定的地区,不像漠北这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人命如同草芥。
“不,在这个地方,人命可能还不如草芥,因为就算是最凶残的盗匪,也知道不应该破坏漠北的任何植被,那都是无比宝贵的资源。”卢君笙苦笑着想到,“每当没有柴火的时候,都是命令士兵们去烧外面死去牛羊或者人类干枯的骨殖,而不是砍伐沙漠中仅存的树木。”
卢君笙站到了石楼的第三层,他特地让工匠们在这栋本来只有两层的石楼上面又加盖了一层比较小的瞭望塔,现在已经不是刚刚开始,营地现在已经比较大了,所以需要瞭望台才能俯瞰整个营地。
卢君笙的营地,托庇于他的有效的散养政策,现在已经相当大,有很多的游牧民族和其他的势力已经开始投靠他,并在周边的地区,扎营,生产以及做生意。
当然,这也是因为卢君笙手上有人枪,这些如同蜜蜂一样的势力才会趋之若鹜地过来投靠他,如果他手上没有这么多的兵力,这些势力也可以随时变成饿狼,过来捕杀卢君笙这只肥羊。
就在这时,卢君笙感到后面有个人走了过来,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杨青儿,因为在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做到如此轻的脚步,一直要到走到自己的正后面才被卢君笙发现。
“你要走了吗?”卢君笙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杨青儿有些惊奇。
“我能听到你的心声。”卢君笙笑道,其实卢君笙是看到下面的车夫已经开始收拾杨青儿的行李了。
“是的,”杨青儿笑道,“我要回去向大小姐和城主大人汇报这边的情况,以及你的情况。”
“哦……”卢君笙只是回答了这一句。
“你希望我留下来么?”杨清儿捋了捋头发,可能是因为漠北的气候比较干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杨青儿把自己的长发剪成了短发。
“不希望,这里不是女人呆的地方。”卢君笙笑了笑说道,他看到杨青儿白皙的脸庞在漠北灿烂的夕阳下熠熠生辉。
“我希望听到你的真心话,而不是基于利弊的考虑。”杨青儿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去接你回来。”卢君笙淡淡地说道。
“我可不喜欢这个地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杨青儿笑了笑。
“不是回这个地方,”卢君笙说道,“是回我们自己的地方。”
“你记住,我可把你这话当真了。”杨青儿笑了笑,转身就走。
“等等,”卢君笙突然叫住了杨青儿。
“什么事?”杨青儿转过身来,那是卢君笙两世三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离殷无敌远一些,他是个危险人物。”卢君笙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他还会害大小姐么?”杨青儿不解地说道。
“不,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你。”卢君笙说道,“我原先只见过他两面,但我看他的举止神态非同一般,他的志向不在小的方面,这种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放在眼里。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杨青儿笑了笑,卢君笙也不知道杨青儿有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学会了恐惧,学会了屈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蛰伏,但那些东西既无法伤害他的身体,也无法摧残他的精神,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但唯有一件事情,令卢君笙感到了真切的痛苦,就好像成群的白蚁在侵蚀陈旧的家具和墙壁一样,卢君笙的心也被这种白蚁慢慢地侵蚀着。
看着杨青儿在楼下教训马车夫的时候,卢君笙笑了笑,她还是那么飞扬跋扈,还是那么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卢君笙才会喜欢上她。
卢君笙猛然明白,这种感觉,叫做“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