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终于吃上了晚饭,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她原本饿得想哭,可是如今面对着干巴巴的饭菜她已经没有胃口了,感觉不到自己想吃东西,但是她知道自己得进食,得吃下去才能有力气继续活着,即便她如今这样受人欺侮,她也从未想过折磨自己,该受到折磨的应该是欺负她的那些人,她只有强大起来才可以不受人欺侮。
晚秋硬生生逼着自己往下咽饭菜。
她从来没想过要惹什么事端,只是想着在这个地方待到林公公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可是她等了这么久,林公公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动静,而她还要在这个地方忍受多久才可以熬出来,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这是晚秋一贯的行事作风。
一开始她总是将希望和幻想寄托在别人身上,可是最后发现还是得自己来实现才行,倚靠任何人都是不靠谱的。
晚秋没有哭,她知道哭泣没有用,她只能将今天受的侮辱都深深地刻画在心里,这些人,欺负她的这些人,有朝一日,她定会十倍百倍的将今日的苦楚奉还给他们。
***
却说这宫里风云变幻,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楚奈帛失踪之后,老南焱王便名正言顺的开始暂理朝政。
楚奈帛做南焱质子的几年本来就是楚骁暂当太子之位,楚奈帛一走,楚骁立刻从罪人恢复了太子之位。
老南焱王想要即刻将皇位传给楚骁,但以端王为首的王公大臣们极力上书反对。
这朝中的势力端王占半,朝中许多大臣都是端王的人,端王的势力连王都有些惧怕,楚奈帛一个外族归来的质子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坐上王的位置,也与端王的扶植离不开关系。
如今楚奈帛虽然不在宫中,但端王依然力挺他这一派。
楚奈帛当政期间,也很有手腕,将朝中诸多势力换成了自己的人,所以单单凭借南焱王的一点旧势力,很难撑起一片天。
南焱朝中似乎形成了皇族与大臣们互相对峙的局面。
老南焱王虽然当政,但手中的势力却是被架空的,更有太后一方手中也握有重权。
太后膝下只有楚奈帛这么一个儿子,对老南焱王立楚骁为太子这件事自然不满。
“如今王上生死不明,下落未知,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暂代王位理所应当,但立太子一事却有些欠妥当,是否等到将王上的下落查找清楚之后再做打算?”王后委婉说道。
老南焱王道:“孤年事已高,说不准什么时候撒手人寰,阿奈的事情我更是痛心不已,但若是不早早做好打算,待到孤百年之后,南焱岂不是更加混乱,外面的人对咱们始终虎视眈眈,万一趁虚而入,孤岂不成了南焱的百年罪人。”
老南焱王说得沉痛不已,一副完全为国为民着想的样子,太后一时也不可辨驳。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虽然几方都在极力寻找楚奈帛的下落,可太后和端王派出去的人是的搜寻楚奈帛,而老南焱王派出去的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命令——如若遇到楚奈帛,格杀勿论!
老南焱王要的是楚奈帛的尸首。
上位者的争斗下面的宫人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为自己眼前的利益而争斗。
晚秋绞尽脑汁装乖巧,才让杏红放松了警惕,觉得她是真心归顺,这才让她从整日里洗衣服的悲惨生活中解脱出个一时半会儿。
杏红道:“你把这些衣服送到北宫门去,都是些当差的公公们的,快去快回。”
晚秋在这儿鬼地方待了一个月,终于能有机会走出浣衣局了,她压抑住心底的激动,快声应道:“知道了。”
她托着衣服,一步一步走得稳健,但刚刚出了浣衣局,她便瞧着四下无人快速飞奔起来,她先去北宫门送了衣服,然后又去了林赛当值的敬事房,如今敬事房已经不比从前,之前楚奈帛遣散后宫,只有一个王后可以侍寝,敬事房翻牌子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再做,只需要记录即可,也少了许多的油水可捞,而如今老南焱王虽然当政,却无心这些杂事,敬事房更是连记录都无可做了。
晚秋跑到敬事房外询问林赛的下落。
一个人道:“你找林公公?他已经不在这做事了。”
晚秋大惊:“怎么会?”
那人道:“如今敬事房只是个空壳子而已,还留着做什么,自然是都去旁的地方某出路了。”
晚秋所有的力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空,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跟她搭话的小太监都看傻了,“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要死可别死在咱们这地方。”
晚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默默地爬起来,走开了。
果然,所有人都不能信,即便是自己至亲的人都不能相信,更可况是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呢。
晚秋笑自己傻。
因为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回到浣衣局时已经比杏红规定的时间晚了一炷香,晚秋原本是打算快去快回跟林赛说上两句话就赶快回来,稍稍耽搁一点也看不出来,可万万没想到林赛居然抛下自己单飞了,因为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打击,晚秋一时失魂落魄,也就忘记了时间。
杏红已经在浣衣局的门口等着她了。
跟在杏红身边的还有两个平日里跟在她身后狐假虎威的小宫女,此时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晚秋。
一阵冷风扫过,晚秋打了个寒噤,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浣衣局门口的三个人。她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可是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杏红姐姐。”
杏红劈手就是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上空,“你这个贱蹄子,我本来还以为你经过这一个月的磋磨已经收了心思,没想到一得空你就出去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一定是去求之前的人救你出去吧,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定是没有成事,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宫中人心险恶,哪个人不是能顾自己就多顾自己,还指望着他们能好心帮别人搭桥,做梦去吧。我就是心太善,居然着了你的道,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一日都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把晚秋架进浣衣局,关在柴房里。宫中虽然明文规定不得体罚下人,可是上头有规定下头就有对策,这些体罚的法子多的是,有的是既可以让人生不如死,又看不出痕迹的方法来。
杏红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是一排银光闪闪的针,她取出其中一根又细又长的针,笑着来到晚秋身边。
因为跟在明颜身边的时候有段时间明颜的身子不好,经常可以看到南云舒来给她诊治,这其中便有这种又细又长的针,晚秋认得这是大夫用来针灸的针,可杏红取的是最大号的,晚秋又知道杏红断不会什么歧黄之术,只能是用来折磨人的。
果不其然,杏红拿着那根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她身上刺了过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发出尖利的号角声。
正趁她大张开嘴巴的功夫,另一个宫女娴熟地塞了一块抹布到她的嘴里。
这下子她虽然疼痛,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呜呜地求饶。
杏红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愉悦,“这只是对你小小的惩罚,你若是再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既可以让人不被察觉,又可以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看你还在宫中能仰仗什么。”
晚秋看她这话不像是说笑的样子,顿时心惊。
这一通折磨直到傍晚才结束,等到他们离开时,晚秋已经疼得浑身都是冷汗。
杏红命人给她解开绳子,但仍不能出柴房,并且威胁她不能喊出一声,否则就让她永远变成个哑巴。
晚秋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脸上留下两行晶莹的泪水,为什么受到折磨的人总是她。
她翻开衣服,发现皮肤上除了点点细小的红点之外竟然看不出一点伤痕,说不定到了第二天,这些细小的针眼也会消失不见了,她就算是白白受了一场欺负,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其实如果林赛不来找她,她觉得没有盼头也就断了要出去的心思,安安分分在浣衣局当差,大不了在这里了却一生,可是现在她不是这种想法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这浣衣局她是早晚要被人折磨死的。
她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些磋磨。
绝不能坐以待毙。
半个月后,虽然老南焱王已经绝了近女色的心思,但作为准太子的楚骁却是不能不选妃的。本来他的兄弟都已经成亲,开了府,出宫独自生活,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宫中,如今老南焱王想要让他当太子,但诸位大臣不同意,也只有通过选王妃来笼络大臣,让那些有势力的大臣跟楚骁站在一条战线上,让他们知道楚骁的荣辱就是他们的荣辱。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王妃的人选久久定不下来,能去参加选王妃的都是宫中各个大臣的女儿。
楚骁经过老南焱王的授意,最终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有用处的大臣的女儿。
这些大臣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得不让自己的女人去参加选王妃,毕竟他们再不服老南焱王,但到底还是为人臣子不能抗旨。
这个被选中的女子家里也是十分不愿,但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这样一来,端王便损失了一员大将,这个大臣在朝中威望极高,一开始也是向着他的,可是大臣虽然表示即便是女儿嫁过去,也会对端王衷心,但一方面毕竟是血肉亲情,这个大臣怎能不顾及。
端王自己也对这个大臣心生芥蒂,不能像之前那样重用了。
这便是老南焱王的计谋。
除了王妃之外,还有侧妃,各个妾室,一共零零总总的选了五个人。
这一下子便削去了端王的大部分势力。
这么大的事情一下在宫中传开了,底下的宫人倒不见得能对上位者的这些心思猜着几分,他们只知道楚骁这个四皇子一下子翻了身,成了王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又成了最有实力的王爷,若是能到王爷面前伺候,那便是了不得的事情,而且王爷就要出宫置府,需要从宫里便选一些宫人出去,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入选,那就是平步青云了。
所有人都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想要巴结管这事的公公,让他们替自己某个好出路。
晚秋这时候已经在浣衣局里成了最最底层的人,任谁都可以磋磨她,教导她。
她也表现的十分顺从,从来不敢对这些事说半个不字,时间一长,杏红便觉得折磨她没有什么乐趣了,而且见她也乖巧,除了总是跟着她的那两个宫女之外,也愿意让晚秋跟在她身后,做些打打下手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