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正带着清荣和白卉从内场出来,大约是要离开。自打明湛跟她闹掰了之后,杨国夫人家的这两位郡主便晋升成为她 “跟屁虫”里的主力军,
明羽走在正中,一身正红,左右两边的清荣白卉一黄一绿,三个人走在一起跟幅移动的年画似的。
好像就是为了让明颜看清楚似的,她停在她面前,张扬的红衣充满挑衅。
在宫中,正红并非人人都可以穿戴,若非今日明颜大婚,按制她是不能穿红的,但明羽可以,这便是嫡长女的优待了。
可她今天也这么穿就很有些找事的意思,她们两个往楚奈帛面前一站,活像这厮一下娶了俩媳妇。
明羽对着明颜冷眼观瞧了一番,竟然意外的没有说话,她转而把目光放到了楚奈帛身上。
楚奈帛冲她微微颔首,“请凤仪公主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明羽大度一笑:“无妨,妹夫今日受累了,方才拜堂都需得被人搀扶着才能礼成,我的身份还能尊贵过天地,尊贵过南焱王与王后吗?不行礼也没什么。”
清荣和白卉附和着轻笑,白卉道:“我方才瞧那个同你们一起拜堂的小侍卫倒是俊俏得很,这天地都是三个人一起拜的,日子也该三个人一起过吧?”
那个被指名“很俊俏”的小侍卫近在眼前——飞鸾的定力不如楚奈帛,话落时,他眼中便泛起了杀意。
“要不是明湛那张嘴,妹妹现在也不用遭这个罪,自当逍遥快活,只是成家之后,许多事都要收敛了。”她三言两语,近乎把明颜刻画成了个朝三暮四的荡/妇,有关系没关系的都给扯进来编排了一番。
明颜想抬手抽她个大耳刮子,她余光瞥见飞鸾的手已经握成拳。
飞鸾平日里不带武器,但身上的暗器五花八门,冷不丁就能飞出点银针、袖箭什么的。
明颜向前进了一步,忽而挽住明羽的胳膊,两个人亲亲热热。
明羽对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清荣跟白卉并不敢上前阻止,因为明颜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越矩的动作。
明颜诚恳地说道:“你别幸灾乐祸得太早,自己都没择干净呢就有闲功夫来操心我,往后姐姐爱听戏的毛病可得改改了,万望您高抬贵手,可别再瞧上其他人了,毕竟您瞧上谁,谁就落不了好下场。”
她的表情跟言谈内容毫不相关,这声音只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徘徊,在外人看来,分明是两姐妹在说着体己话。
明羽咬牙瞪了她一眼,扯身就要走,正同喝得醉醺醺的明湛不期而遇。
明湛目瞪口呆地打了个酒嗝,人一下子清醒了。
他们占的这条是连接内外场与大门的主干道,明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回,这会儿正要往里走,他愣在那里,半晌才想起来给明羽行礼。
明羽心里正不痛快,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明湛此时的处境很微妙,他不能算是明羽的人,不能算是任何一方的人,他被孤立在了派别之争外。
要说他中立,他又没那个独善其身的资本,毕竟之前跟明羽的纠葛太深,今后无论是明羽或是明颜当权,他做个闲散王爷的想法恐怕都不可能实现。
时势迫使他非要选择一方不可。
明颜甜甜道:“三哥,怎么去了那么久。”
明羽原本错过明湛往大门走去,听到这话脚步不由一顿,但这小小的停顿也就在瞬息间,很快,那幅“移动年画”便消失在大门外。
明湛一头雾水地看着喊了他一声的明颜,等着她的下文,岂料明颜脸上的甜笑渐渐散去,拿了一杯酒递给明湛,“敬三哥一杯,说起来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妹,这样喝酒还是第一次。”
他们的交情太糟糕,从拌嘴到斗殴,两个人几乎是打着长大的,平心静气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何况喝酒呢。
小时候的明湛“贱”气逼人,如今却变成了“怂”气冲天,也不知道是在明羽身边怎么被磋磨的。
终于曲终人散,明颜回到新房迫不及待往床上一摊,“大”字形摆在了床的正中间。
楚奈帛换了件轻便衣裳,进门就见到明颜毫无形象的睡姿。
她妆面未曾卸去,满头珠翠,一支步摇被她蹭歪了虚虚挂在发髻上,楚奈帛摇摇头,伸手替她除下。
他拍拍明颜的脸颊,“醒醒,换了衣服再睡,你这样能舒服吗?”
明颜翻了个身,侧躺着将身子微微蜷缩起来,左手习惯性地抵在了腹部,楚奈帛皱眉,探手过去搭在她手上,明颜的指尖冰凉,跟以往的火炉子属性大不相同。
他问道:“颜颜,还疼吗?”
明颜含糊地应了一声。
楚奈帛把人往里推了推挪了个地方,轻车熟路解开她的衣裳,他身子被酒烧得发热,掌心也是暖暖的,覆到她按住的地方才发现冰凉的不止指尖,腹部的肌肤也丝毫没有暖意。
明颜舒服地嘤咛一声,往温度的来源处靠了靠。他掌心的温度丝丝缕缕渡过来,方才还一抽一抽的疼痛突然就减轻了许多。
楚奈帛以肘支撑起身体同明颜一样侧卧着,他手搭在她身上,没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颜颜你先起来,我让下人给你端碗暖胃的汤,喝了再睡。”
明颜揉揉眼睛坐起来,道:“不是还有合卺酒没喝,喝什么汤。”
楚奈帛道:“哪那么多规矩,你都这样了还能喝酒?”
明颜:“不喝不好吧。”
楚奈帛从床头柜子上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抿去大半,几乎只留了一点点垫底,他把那杯递给明颜,“喝吧。”
两只杯子间栓着一条红线,象征着夫妻二人一体同心,意思就是说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上了同一条漏底的船,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同荣辱,共甘苦。
是彼此间的信任不够坚定才会立下这样的誓言吧。
楚奈帛无所谓地先喝干了自己那杯,他看着明颜,以眼神催促。
明颜慢慢把那点酒咂干净。
但凡干一番大事业都要在之前来个歃血为盟什么的,他们联手这么久也没起个誓,这次就权当一下补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