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转到他身前,在他面前矮下/身来,手搭在楚奈帛膝上,仰脸望着他,状若无意地岔开话题,“我这次去的时间不会很长,我把太子哥哥安全送到了就回来。你不是说要我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这下显得够体贴/吧。”
楚奈帛轻“嗯”了一声,他道:“颜颜,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以往这种事情都是飞鸾在做,即便是她和楚奈帛单独相处时,飞鸾也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可是最近却有点不同了,他来找楚奈帛,往往只能见到他一个人,于是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就逐渐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人是拿住她的把柄,开始把她当成粗使丫头使唤了吗?
这副拐杖是檀木做的,上手颇有几分重量,手柄的位置已经被磨得发亮,明颜大喇喇递过去往楚奈帛面前一杵,“给。”
楚奈帛眉头微蹙,掀起眼帘淡淡扫了她一眼,模样有点幽怨。
明颜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怎么眼前的这位“病西施”就不高兴了,好想把飞鸾拉进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明颜见他半晌没动作,试探着问道:“要不,我扶你?”
楚奈帛这才接过拐杖,两手撑着,明颜赶紧狗腿地上前搂住他的腰,借力让他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明颜发现楚奈帛居然还挺高的,只是平时见他时他多半都在坐着,这些地方她倒没怎么在意。
他的长发随着走动一下下扫过明颜的脸庞,有点痒,但她没胆子这个时候松手去挠。将人扶到床边安置好,明颜这才松了口气。
楚奈帛道:“我要休息了。”
明颜:“嗯。”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楚奈帛轻笑着拉起她的手,“怎么?想在我这过夜?”
明颜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反应过来后又发现自己动作太大,她拿余光去瞄楚奈帛。果然,对面的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她方才有点走神,没在意楚奈帛说的是什么,直到他猛地拉住了她的手才如梦初醒,所以一时没调整好状态。
明颜忙凑过去,扮乖道:“我是来跟你辞别的呀,你怎么连句祝我‘一路顺风’的话都没有,是巴不得我赶紧别来烦你吗?”
楚奈帛:“那祝你一路顺风。”
明颜:“……”
这个人怎么喜怒无常的,他是病着的时候连脑子一起烧了吗。
明颜决定不跟他拐弯抹角,“我想知道这次东征军的情况,说不定什么地方还会帮到太子哥哥。”
楚奈帛挑唇,“你不是送了太子就回来吗,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想多知道点谁的情况?戈昕霖?”
明颜干脆直接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抱着他的腿道:“我管他做什么,我第一次到军中,就是觉得好奇嘛,你就跟我说说又不会怎么样。”
楚奈帛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她坐过来,“好啊。”
明颜立马移到他指定的位置坐好,打算洗耳恭听,却见他又只是笑盈盈望着她,半晌一个字也没说。
明颜心里打鼓,这又是什么意思?暗示?要亲亲要抱抱?
明颜挪过去,两个人坐的地方本来就几乎是身体挨着身体,这下便更近了,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说说嘛。”
楚奈帛把脸往她这一侧,明颜立刻心领神会,吧唧一下就亲了上去。
楚奈帛一愣,“我不过是坐的不舒服想调个位置……”
明颜:“……”
好尴尬……
楚奈帛操着柔和的声线把东征军的情况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明颜听得云山雾罩,但仍强打着精神努力分辨其中的人事关系。
原来一支部队不单单是行军打仗这么简单,这里边也有拉帮结派、迎高踩低,不打仗的时候就搞搞内部小斗争,日子过得很充实。
开始让他说他不说,后来又说到停不下来,明颜听着听着就有点撑不住,眯着眼睛头不自觉就往楚奈帛肩头歪去,然而她中途很快察觉,在歪到一半时又一激灵醒了。
她正打算强打起精神再听,忽然觉得后脑勺被人给扣住了,她吓了一跳,一侧头,嘴唇正贴上一片柔软,明颜惊讶地看着楚奈帛放大的脸,他目光也不躲闪,偷香偷得很是理直气壮。
楚奈帛带着一丝坏笑一口咬了下来,明颜嘴上吃痛,就想往后躲,可后路早被人封死了,楚奈帛的手一用力,便扣着她的后脑勺同自己贴的更近了。
还能不能好好普及军事知识了,这是干、什、么!
好在他没继续加深这个吻,楚奈帛松开她,瞅着被他肆虐过后微微有些红肿的唇,道:“现在还想睡吗?”
明颜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想了不想了。”
“原来你上课就是这种态度,王夫子到现在都没被你气死算他命硬——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都是我刚刚讲过的,你要是回答不上来……”
明颜惊道:“回答不上来怎么样?”
楚奈帛睇她一眼,问题直接砸过来,“东征军主将是谁?”
“王子濯。”明颜不假思索道,这点不用楚奈帛说她也知道,况且六大柱国将军在扶休谁人不知。
“那副将呢?”
明颜眼珠子转了转,道:“谭义。”
第三个问题紧跟着抛来,“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明颜愣住,关系?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姐夫跟小舅子?表叔跟大侄子?也没听说他们两家结亲啊,不就是同朝为官,同袍之谊,这还能有什么关系!
楚奈帛不由分说又是一口咬下来,他这动作刁钻得很,专挑嘴唇靠里一点点的软肉,咬一口又疼又麻,惊得明颜浑身起栗,很怕他力气稍大自己嘴上就见了红,这要是肿了明天可怎么有脸出门。
他拿牙恨恨地在她唇上磨了两下,松开道:“略有嫌隙。”
明颜回神,模模糊糊想起他刚刚说过王子濯是明舞阳的亲信,而谭义则跟嘉王府走的亲近,同嘉王亲近就是同明鸿宇亲近,有嫌隙也就不奇怪了。
接下来明颜真是一点不敢马虎,挺直了腰,竖起耳朵,争取把楚奈帛讲的一字不落塞进脑子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来个突击检查。
明颜摸摸嘴唇,不觉往远处挪了几分。
临阵磨枪的结果便导致她在第二天点兵的时候差一点去迟了,这一千人中三分一为骑兵,其余皆为步兵,大家列队在城楼前的广场上等着明舞阳。
明翼骑马站在最前,着银甲银盔,他一回身,明颜就被他哥那张英俊不凡的脸给晃了一下。他是像明鸿宇多一点的,但没有明鸿宇的阴鸷冷厉,眼神里时时刻刻闪耀着博爱天下普度众生的光辉,看着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城楼上已经响起不紧不慢的鼓声,这意味着明舞阳已经往这边来了,马上就要登上城楼。
明翼给她递了个眼色,明颜便轻轻一夹马肚,催着她的马小碎步悄悄往阵前去。
恰好她刚在明翼身边站定,鼓声停了,明舞阳被人簇拥着出现在城楼正中,衣摆一撩,便准备接受万民朝贺。
将士们山呼万岁,接下来便是千篇一律的训话。明颜眼神飘忽,往四周望去。
除了明翼站在最前,其余在前排的都是这一千人中的小头目,离她最近的一个浓眉虎目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这只千人军的总将领——邵凡夫。
忽然,明颜的视线落到前排边缘的一个人身上,那人身上的战甲同其他人的样式稍稍有些区别,胸围宽松,腰部收紧,此时正好明舞阳的最后一个字音落定,部队小幅度的骚动,似是准备转身出发。
而那个人也在同时转过脸来,明颜一瞥,愣住——竟然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