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中,未央宫里。
羽月夕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已经半月多了,半月以来,不吃不喝,全靠体内的龙珠之力支撑,饶是如此,还是形销骨立,消瘦了许多,本就单薄的身体,变得更加孱弱。
这日慕容箫剑又来探望,才进了宫门,服侍的丫鬟就迎了出来,无奈地望望他摇了摇头。
“怎么,还是不肯吃饭么?”
丫鬟拜了一拜道:“这都半个多月了,皇后娘娘还是水米未进,每天就坐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皇子府的方向。”
虽然还未成婚,但在下人眼里,早就把羽月夕当成了皇后。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走近房门,推门而入,屋子里很是整洁,慕容箫剑环顾四周,果然看到羽月夕正慵懒地坐在藤椅里,一手托腮,痴痴地望着皇子府的方向,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哼,你还往那片废墟望?他早就不在那儿了!”
羽月夕恍若不闻,两行清泪却又涌了出来。
她本是一个坚强的人,从前从未有过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痛心疾首,这些日子里,她都快把眼泪哭干了,到最后眼睛肿胀,发出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慕容箫剑见她又哭了起来,声音忽然温柔起来。
“你别怪我,谁叫他生错了地方,往事都已经过去了,伤心有什么用?”
羽月夕悠悠地转过头来,眼神中的哀怨仿佛要把他刺穿。
“这么说,你还理所应当了?”
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上一句话,慕容箫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啊。”
羽月夕回过头去,倔强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再搭理他,哪怕他说再多的温言软语,也统统当没有听见。
慕容箫剑又一次失败地从未央宫中走出来,半月以来,他几乎每日都要来探望她,可却没有丝毫效果反而招致她更为凶残的报复。
这个报复,就是活活把自己饿死!
羽月夕想过自杀,可每次都被玄鹫阻拦下来,她要上吊自尽,玄鹫就咬断绳子,她要投河自尽,玄鹫就把她抓起来,她要咬舌自尽,玄鹫就尖叫着去叫太医,试了很多种办法,没有一个能成,突然有一天,羽月夕似乎看出了玄鹫机灵眼睛中闪着的希望。
他一定会回来的,只要他还活着。
就算他回来的目的,是杀了自己,此生能再看他一眼,也就死而无憾了。
羽月夕的心里渐渐升起了希望,她在等,可又不愿意屈从于慕容箫剑。
她的力量本已经渐渐恢复,可要从这高手如云的深宫之中闯出去,谈何容易,若唤醒玄鹫,她又不想更多无辜的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母,最终只得作罢。
也许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她坚信,慕容瑾瑜会回来救她。
她心中的愿望越来越坚定,在自己饿死之前,慕容瑾瑜一定会回来,不管是杀她,还是原谅她,都已经不再重要,她要的,只是再看心上人一眼。
在皇子府的那场大火中,子渊和白芷葬身火海,现在慕容箫剑竟无一个知心人能商量对策,纵然得到了天下,可也失去了天下。
他开始妒忌慕容瑾瑜,他怪自己当初心太软,犯了一个和慕容啸天一样的错误,没有斩草除根。可是又想到慕容瑾瑜从大夏国最高的山峰跌下去,不粉身碎骨都不可能,恐怕现在早已经葬身兽嘴了。
“不!”
慕容箫剑低声吼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立即派人去崖底搜寻慕容瑾瑜的尸体,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必须想个办法,让羽月夕顺服。
第二天,慕容箫剑便下诏,下月十五,册封羽月夕为皇后,举国欢庆。
这些,羽月夕都不知道。
一天夜里,羽月夕仍旧靠在窗台,遥望皇子府的方向,忽然门外人影一闪,她立刻警觉起来。
“谁?”
那人影并不搭话,只是轻轻敲了敲房门。
羽月夕起身开了门,眼前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羽月夕认得那双眼睛,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太傅,别哭。”
那黑衣男子走进房门,反身关了门,才摘下自己的面罩。
一双清秀的眉眼里满是风尘。
“子渊来晚了,让太傅受苦了。”
子渊看着羽月夕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显然这段时间受了极大的苦难,他的眼里满是愧疚。
“子渊,真的是你吗?”羽月夕伸出颤抖的双手,摸向子渊的脸庞,“白芷呢?”
“我们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了,现在在帝都外的小村子里躲避风声。”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多日以来悬在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子渊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低声道:“太傅,我此次冒了万分的危险潜入宫中,就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见他面色郑重,羽月夕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子渊道:“太傅答应我,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不能再折磨自己了。”
“你快说啊。”羽月夕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消息一定关于慕容瑾瑜。
果然,子渊缓缓开口道:“皇子,皇子他还活着,前几日我打听到他出现在三界镇,正在朝帝都赶来。”
闻言,羽月夕浑身一颤,后退两步,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子渊扶起羽月夕,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现今最重要的是太傅一定要养好身体,等皇子一回到帝都,咱们里应外合,搅他个天翻地覆!”
当日子渊躲在柴房,并不知道羽月夕写的诀别书究竟有多绝,他以为慕容瑾瑜回宫是救她,可羽月夕心下雪亮,他回宫,是来杀她的。
当下不再多言,子渊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出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羽月夕原本已经冰冷下去的心,又渐渐燃起了希望。
翌日清晨,丫鬟来伺候她梳洗的时候,羽月夕竟然久违地开口了。
“我饿了,你去弄些东西来吃吧。”
正在替她梳头的丫鬟香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低低问了一声:“娘娘是在跟香云说话么?”
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羽月夕道:“对,我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香云立马停下来,声音里饱含着激动:“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香云便端来几样精致的点心,一小碟酥饼,一碗燕窝粥。
“我这就去禀告皇上,娘娘终于肯吃饭啦。”
香云才放下手中的食物,又起身往外走,羽月夕忙拦下她道:“别去,看到他我吃不下。”
说着看了眼那几样小菜,眉头微皱:“御膳房就没有肉么?”
香云想着早上理应吃点清淡的东西,没想到羽月夕一开口就想吃肉,她虽不知究竟为何她今日性情大变,但见她能进食了,一直压在肩膀上的重担终于放下了,当下便匆匆赶去御膳房,命御厨做了几样很有口味的荤菜送来。
慕容箫剑得知羽月夕能进食之后,本来正在商议要事,立马起身向未央宫去了。
才跨进宫门,香云就忙迎了上去。
“她当真愿意吃东西了?”
慕容箫剑言语之中满是惊喜,他以为羽月夕终究是想开了,妥协了。
香云盈盈一拜,道:“回皇上,确实如此。”
慕容箫剑走过香云身边,准备向羽月夕的房间走去,不料香云却拦住了他。
“皇上,娘娘她不想见你,她说。
“她说什么?”
香云有些为难道:“她说若皇上进去,便不再吃东西了。”
慕容箫剑的脸上肌肉颤抖着,他一把推开香云,闯进了羽月夕的房间。
羽月夕正在大吃大喝,见有人进来,忙收敛了一些,再定睛一看,来的人竟然是慕容箫剑,她把脸转向旁边的香云,眼神充满询问。
香云把头低下,不敢看她的眼睛。
“听说,你不想见我?”
慕容箫剑望着羽月夕的脸,微微一笑道。
“出去。”
羽月夕的声音很低,慕容箫剑装作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羽月夕操起桌子上的一只鸡腿,就朝慕容箫剑砸了过去,这些天压抑的怒气,统统爆发了出来。
慕容箫剑侧身躲过那一只鸡腿,脸上渐渐浮现出怒容。
“你别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
“玄鹫,咬他!”
吼!
一只雪白的雪雕从门外飞了进来,玄鹫的身体开始暴涨,长成了一只强壮的巨兽,它抬起自己的爪子,一爪就像慕容箫剑拍了下去。
慕容箫剑奋力躲过,脸上的怒容更甚。
“哼!畜生。”
说完手中的长剑激射而出,朝玄鹫刺去,玄鹫浑身的雪白羽毛纷纷立起,那剑一碰到它便弹开,远远飞了出去。
慕容箫剑是知道玄鹫的厉害的,他心下暗暗忌惮它,不敢真的惹怒它,便狠狠地瞪了羽月夕一眼。
“我已经发了诏书,下月十五,举行皇后册封大典!”
说完便出了未央宫,留下惊呆了的羽月夕。
“你休想!”
过了好一阵儿,她才缓过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慕容箫剑出了宫去,吩咐手下的禁卫军将未央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下令,若羽月夕敢强闯,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