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就这样被郭老四温温地握着,始终没有放开。冷天薇的心里,终于感觉到了些许踏实。
他带给她的温暖,让她生出了一丝依赖。睡意,渐渐来袭。
“如果在我身边的是承星,那该多好!只可惜,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进入梦乡前,她不自觉地这样想。
虽然知道这不厚道,但感情的事总是这么由心不由己!她若能自己控制,又岂会痴痴爱了贺承星这么多年,明知撞了南墙,却依旧不肯回头?
她这一天,实在是过得太累了。
从早上到现在,虽然强颜欢笑,可心却没有一刻不是痛的。
即使是到了梦中她心头依旧酸楚。在爱情里,逗你笑的,终究输给惹你哭的。在这场三角关系中,郭老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输得一败涂地!
此时此刻,他静静望着她,百感交集。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刻静止,让一切成为永恒,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放开她的手了。
曾经梦境中的一切,再次浮上他的心头。窗台前,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实,牵动着他的心!即使知道这只是别有用心之人创造的幻境,他却仍舍不得将这一切抹去……
在他的看顾下,冷天薇沉沉地睡去,不多时,鼻下就出现了轻浅的微鼾。
熟睡的她,透着婴儿般的香甜。他握着她的手,守了她许久,才起身关灯悄悄离去。
“晚安,师姐。”灯熄灭前的最后一刹那,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动作克制,丝毫不敢僭越。而熟睡下的她,毫无察觉,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是做梦了。一个难得的美梦。
她竟梦见了她的母亲——一个从来只出现在照片里的母亲!
从小到大,她对母亲的记忆就是父亲床头那张褪了色的小像。二十年的光阴,潮气侵袭,那相片上的五官早已模糊,她甚至都记不全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二十年前,照上一张相片并非易事,尤其是对一个初到上海打拼的乡下人而言。冷天薇的母亲,一生就照过那一次相,一辈子,就只留下了那么一张相片。
她小的时候,总缠着爸爸讲妈妈从前的故事。每到这时,冷大力就会捏着亡妻的相片,抱着女儿,淡淡地说:“你妈妈很漂亮,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那种神情,看上去似乎是时过境迁、曾经沧海,可他的眉眼里,却分明藏着哀伤,浓得化不开……
梦境中,冷天薇头一回看清了母亲的脸。她穿着一袭长长的白棉布裙子,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似海藻般浓密。夜色下,她们坐在老宅前的槐花树下,微风吹来,那清甜的花香便四溢开来,飘散在冷天薇的心头,暖暖的。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夜风中,母亲轻轻吟唱着小调,她朱唇轻启,眼睛虚空的望着远方,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冷天薇坐在她身旁,突然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她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听了许久才问:“妈,你在唱什么歌?为啥这么特别?”
“薇薇,妈妈教你唱《子夜歌》,可好?”母亲停止了歌声,转头望她,“你看那天上的北辰星,守在天上,一诺便是千年,从无背叛……”
“这是《子夜歌》?”冷天薇心里顿时有些发毛。谁都知道,子夜吴歌,最是凄婉,夜深时分,似在泣血。
“为什么要唱这首歌?是谁背叛了?”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问,一切似乎只是脱口而出。
“薇薇,我的女儿,快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母亲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她直勾勾地望着冷天薇,伸出了一条胳膊,有些僵硬地说:“快走——快些离开这里!!!”
只一瞬间!
她的手上长满了尸斑,黑紫色,还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像是某种化学制剂,数不出的刺鼻。那没有指甲盖的手指血肉模糊地戳在冷天薇眼前,方才美好的一切全都变了模样!
母亲的脸渐渐变成了骷髅,原本瀑布似的长发成了耷拉在头上的几绺秃发。那两颗大白眼珠突兀地挂在眼眶跟前,整张脸都缩成了风干牛肉的颜色,彻底枯萎腐烂了!
“是你?!”冷天薇大骇!这对大白眼珠她再熟悉不过!
“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遭受到戏弄的她此刻竟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愤慨!她一把抓住这“干尸”的胳膊,骂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在这里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胆敢从中作梗,我明日一早定叫我师父收了你!绝不姑息!”
她这语气说得极重。
谁知,那鬼听了这话,竟毫无反应,只突然间就化了一阵青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消失不见了!
梦境到底是梦境,当不得真!
冷天薇此时已经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因此心态放松了不少。只是,她虽知道那是梦,却也没有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那鬼消失之后,她就开始尝试着唤醒自己。然而这梦却像是一环扣着一环,她努力了许久,几次睁眼,以为自己已经出梦醒来,结果却又很快发现,自己仍旧在梦中!
几个来回下来,她已精疲力竭。于是,她干脆强迫自己在梦中又造了一个梦,“弄”了一块蒲草垫子,在上头打起坐来!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鬼把戏来!”她静心凝神,尽力将所有的念力都集中到了一处,在口中默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解……”
虽在梦中,但净心神咒一起,法力依然强盛。冷天薇打定了主意要和那女鬼认真斗上一斗,不料此时此刻,一切却好像重新归于平静,梦境中白茫茫一片,似雪原一般,除了白,再看不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