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苏文兰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虽然知道，婆家不怎么样，丈夫也不够好，除了女儿和七婶儿，以前的周家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可如今她的希望却对她说了这样的话，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娘愣在那里，苏心雨叹了口气：“娘。我不是想您为难。但您想想。爹如果没有考中，他十有八九都会继续留在京城又三年对吧？这三年咱们仍旧需要等，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手里的银子也足够供他读书科考的了。可这些钱，咱们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给他用。那您就要一直这么辛苦的绣绣品。但再过三年我就周岁十一了，他要是再来三年我说出去也就十六了。到时候家里肯定更缺钱，如果爷爷奶奶要把我嫁给有钱人家换银子供爹继续科考该怎么办？到时候就剩下您一个人。我也会不知道过什么样的日子。您想，人家花银子买回家的媳妇能好好对待吗？”
这些话说得苏文兰一个激灵。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女儿，虽然女儿早晚有一日要出嫁。但她心里，女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女红烹饪包括医药都无一不懂，更有不俗的经商头脑，更有胆有识。她的女儿值得天下间最好的男儿。即便不是要嫁给达官贵人，她也希望女儿可以找一个情投意合，可以跟她恩恩爱爱相伴一生的好男人。而不是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从此看着丈夫三妻四妾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所以苏心雨这些话，正戳中了苏文兰的担忧。所以她的伸情当时就有了变化。“可是……”
苏心雨没有让娘说下去，而是继续道：“就当爹这次高中，有了官职。那也是需要银子来上下打点的吧？可周家哪里有银子？到头来还不是要从咱们娘儿俩身上出？那咱们身上哪儿来的银子？他们不知道咱们有，所以还是得把我豁出去。就算爹不去打点就能得到一个官职。到时候您能保证他这几年在外面没有外室吗？届时您和我就要在后宅里跟其他人争夺，咱们也不能再自己赚银子自己花了。那我学的这一身本领又有什么用？留着跟那些妾室争吗？我不想这样啊娘。我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也不想嫁人之后只能后宅争宠。更不想自己的一身本事白白的糟蹋了。我也不愿意一辈子浑浑噩噩在后宅里过不见天日的生活。娘。我想过自己做主的日子。自己赚银子自己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被人管束。我想做大厨，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我想开酒楼自己做老板。我可以赚很多银子来养活娘和七奶奶。但唯独不像跟周家其他人有关系。我这么说，娘您能明白吗？”
其实苏文兰完全不明白。她都不知道女儿这些“她想”到底是为什么。哪有女儿家自己做主过日子？哪有女儿家做大厨开酒楼做老板的？可是看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她又本能的相信，自家丫头可以做到。“可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无有子嗣，将来老了如何是好？”
苏心雨苦笑：“娘，您想得太远了。现在都活不痛快，哪儿用的着想将来老了如何？如果在后宅被人磋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小命。更何况将来啊，如果咱们自己做主说了算了。找个上门的女婿也不是不可以吧？到时候我的孩子都姓苏，我也姓苏。周家的血脉又不用我来延续。再不然找不到那好男儿，干脆就收养一些孤苦无依的好孩子，谁的孩子不是一样呢？只要教得好还不都是儿女后代。”
这话苏文兰是不赞同的。但上门女婿这个想法她却很心动。只是要她下决心离开周家。这又谈何容易。“你爷爷奶奶和你爹不会同意和离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会休妻。”
苏心雨一听这话，就知道娘并不反对跟自己过日子。“娘！那意思就是说，您其实是愿意离开周家，咱们娘儿俩去过日子了？”
苏文兰叹了口气：“若是以前，娘肯定是不敢想的。可是现在想想这些年，还不都是咱们娘儿们自己赚银子过生活。都亏了你七奶奶和田家一大家子照拂。靠周家……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娘啊，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娘不希望你过那样的日子。只是咱们娘儿俩去过日子并不那么容易。家里没有男人，终究会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就算有银子，没有男丁也被人当作没有做主的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苏心雨点头：“您说的这些我都懂。所以我想。离开之后。我女扮男装。你就把我当儿子养。这样不就可以让我顶门立户了？”
“这如何使得。若是这样，将来你就找不到人家了。”苏氏连忙摇头。
苏心雨扶额：“娘。我不是都说了。找不到就找不到。收养孩子也一样。您觉得男人真的可靠吗？不过就是占了个是男人的便宜。他们能干的我也能。他们干不好的我都能干好！更何况，如果将来可以找到一个无论我什么样都能接受的，那才是值得托付的人呢。您说对不对？”
苏文兰一向说不过女儿，更何况苏心雨说的还真的极有道理。“你这孩子，这么大点儿，怎么什么都想。”
苏心雨叹了口气：“我也愿意像狗子哥和二妮儿那样无忧无虑。可是娘啊。我没有好爷爷奶奶，也没有一个好爹。我不得不为自己和您的将来打算。我怕啊。自从被大伯娘差点儿打死之后，我就每天都在想要怎么离开周家，过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我做什么都很努力，都想做到最好。就是担心在爹没有回来之前，我就被大伯娘给卖了。如果我不在您身边，您肯定会被他们欺负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娘啊！”
苏文兰听女儿这么一说，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搂着女儿，心酸得不得了。“是娘没用。是娘让你遭了这么多罪啊！可是咱们娘们儿无能为力啊。”
苏心雨摇头：“不。娘，我有办法。只要您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我有办法可以脱身。不用和离也不要他们的休书。只要在去找爹的路上，找人假装打劫掳走咱们就行。那之后咱们就可以改头换面换个名字到其他的地方过日子。您相信爹会去找咱们吗？”
苏文兰沉思了片刻。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和心雨失踪。周家顶多会报官，之后就会不了了之。说不准还会说自己和女儿被山贼劫杀。从此之后又可以娶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姐做正妻了。想到这里，苏文兰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但你如何能找到那样的人？”
苏心雨告诉苏文兰：“娘。您还记得那个文公子吧？他手眼通天，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父亲是京中的大官。他很重视勇哥哥，我之前卖的菜谱都是给了他的，他说我替他赚了不少银子，可以帮我个忙。我就跟他求了这件事。他答应了。”
苏文兰瞪大眼睛：“什么？你跟他说了这种事？”
苏心雨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也答应给他提供十个全新的好菜谱。算是等价交换吧。他也不吃亏。而且他又跟爹和周家人不认识。根本不会告密。我能帮他赚钱，他自然是向着我的。何况还有勇哥哥这一层了。您再想想，他那个人心地那么好，怎么也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下水救我？咱们不能怀疑救命恩人对不对？”
苏文兰是真的被女儿说得不得不相信了。不然那不就成了忘恩负义，明明人家救了自己女儿，自己还怀疑人家的那种人了？“到也有道理。可是咱们带不走你七奶奶。这些年多亏了你七奶奶照顾咱们娘儿俩啊。”
苏心雨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七奶奶。但是七奶奶有贞节牌坊，她不能轻易离开两界村。而且如果是跟着咱们离开，那便是毁了她的名节声誉。所以我想啊，那人参爷爷拿去卖了。卖回来的银子咱们就给七奶奶吧。就说让她替咱们保管。告诉他要是有什么应付不开了，就可以拿出来用。就当是我尽孝道。总之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苏文兰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也是个法子。难得你这孩子能舍得那么多银子。”
苏心雨笑了：“我舍不得银子啊。但我更舍不得的七奶奶和干爷爷一家。不过干爷爷他们我敢联络。七奶奶却不行。所以只能暂时用银子来报恩了。将来有机会，我还是要接七奶奶到身边照顾她的。那娘，现在您答应了我的提议，日后等咱们有出发的时候，咱们也就要依计行事了。”
虽然是被苏心雨说服了，但苏文兰心也悬了起来。“如果可行自然是好。就怕出意外啊。”
苏心雨抱住娘的胳膊：“娘您放心吧。真的，到时候勇哥哥会暗中保护咱们的。别人您不放心，勇哥哥您还不放心吗？”
听到有田立勇在里面，苏文兰的确安心了不少。“唉。那……咱们要不要多给你爹留点儿银子？”
苏心雨嘴角抽搐？“娘……”
苏文兰长叹了一声：“心雨啊。娘虽然跟你爹没有多少感情。你爹对娘也不好。但他必定是你亲爹。你就当用几十两银子尽尽孝道了。可好？”
苏心雨想想也不无道理。于是答应了下来：“行。那从我的私房钱里出吧。我这里有不少呢。娘的银子还要留着咱们将来过日子呢。”
想了一下女儿的私房钱，苏文兰还是有些算计的。女儿的银子可比自己多多了。这将来过日子，还真是得靠女儿呢。不过这么想着，她心里倒也有些欣慰。有银子，有本事赚银子，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寡母带着孩子生活，别人可以，自己怎么就不行呢？日后没有公婆大伯大嫂要侍奉，没有丈夫的三妻四妾要争抢，只有跟女儿开开心心的赚银子过日子，真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