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当天晚上，总兵衙后面的花房里，黄守振正合知府钱之生密谋着。
“这苏家也太嚣张了。刚找回来一个女人两个小娃娃就敢如此张狂，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怕是日后还要被他们欺负到头上了。”黄守振今日受了大辱，当着苏家人的面他还能保持礼貌，可到了私底下，当着自己的义兄，那真是什么都忍不了了。
钱之生却显然十分冷静：“守振，你要明白，不管你今日受了多少屈辱，先是你教子无方。”
黄守振愣了一下，随后把酒盅蹾在了桌子上。“大哥，你这意思还是我就得去赔礼道歉了？”
钱之生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去赔礼道歉。不但如此，你还要亲自绑着老二，一身素衣的去拜门认错。”
“大哥！”
钱之生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今天那个苏家的小子说的话你听得一清二楚。你的每一句话他都给你噎了回来，一看就不是普通在农家长大的小子。而且我之前就有听说过，纪林海的确有一个当亲儿子疼得干儿子。而凌王对这个干表弟也疼爱有加十分信赖。之前南陵赈灾还一直待在身边。如果真的是这小子，苏家日后会不会重新起来都不好说。”
“怎么还跟凌王扯上关系了？”黄守振明显并没有对其他地方的官员过多关注，他本是想着，借着义兄知府还在任，两年后自己应该还可以连任五年。到时候有十年边关经历做加持，说不定可以得一个入朝为将的好处。所以这三年，他只顾着跟钱之生拉拢关系，也跟边关的几个副将交情不错，却是完全没在意过苏家到底如何。毕竟苏家现在也没有一点儿实权。
钱之生夹了口菜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之后，见黄守振已经急的不行了，这才说：“你这性子，就是不能改改。你以为在龙溪为官，距离京城遥远就能不在意京城的局势了？你要知道。新帝登基不比先帝。先帝只要心情好，你可以任意妄为。但新帝却是个下手狠心更狠的。现在朝廷官员，四品以上你知道还有多少是先帝留下的老臣？”
黄守振放下酒杯：“不会全换了把？”
钱之生叹了口气：“不至于说是全换了，但留下的那些，原本就是新帝原来的心腹。而即便这样，我最近得来的消息，朝中仍旧人心惶惶。唯有凌王可以畅所欲言。可以说是凌王把手指向哪里，皇帝就会惩办哪里。所以得罪了凌王，无异于得罪了皇帝。若苏家那个小公子真的是凌王看重的表弟，我劝你一定要好好去求个饶。顺便还能在百姓之间博一个不徇私的名声。你还要告诫老二，苏家的人不能得罪。军中那些人，可有半数都是苏家的嫡系弟子。你真当那些人把苏缘不当回事儿了吗？”
黄守振连连摆手：“大哥，这事儿我可是很清楚。你也知道。我平日里跟那些军中的人比较熟悉。他们多多少少都带出了对苏家的不满。你想啊，这么多年，苏家早就没人了，却还要被士兵和百姓当成是守护人。他们现在这些人做的却没有人夸上一句。谁能愿意啊。”
钱之生眉头紧锁：“糊涂！你有想过，跟你结交的，和苏家嫡系是一边的人吗？”
着黄守振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你这意思是……这边疆守军之中，有一半人还会听苏家的话？”
钱之生摇头：“不是苏家的话。是苏缘的话。而且只要苏缘开口，修书一封进京。告诉皇帝你纵子羞辱当朝国公，侮辱镇边将士。你以为你还能做得了总兵？你要清楚，总兵也是手下有兵权的。皇帝对每一个有兵权的人都看之甚严。能换掉你一个，让他自己的心腹顶上，何乐不为呢？”
这下黄守振是真的怕了。可是他有心有不甘。“那我就要受苏家的欺辱不成？”
钱之生拍了拍黄守振的肩膀：“做大事之人不能急躁，苏家那两个小的自幼不在苏家长大，你以为他们跟苏家能有多一条心？那个嘴巴厉害的，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万一真是凌王那表弟，还得巴结着来。但是那个顶小的，听你们一说就是个没有心机的小孩子。只要把他给拉拢过来。苏家人的日子必然是不好过的。老二不是最喜欢吃喝玩乐吗？让他以请罪为由多跟那小子接触。你还怕跟苏家的关系不更‘亲近’一步？”
总兵府的这些话，屠伏在亭子的顶上听的一清二楚，第二天老公爷起床之后，他就跟着苏心雨一起，把这些话告诉了老公爷。
苏缘冷笑：“黄守振是个蠢人，不用放在心上。可那钱之生如此钻营算计，一看就是个奸狡之辈。看来这些年我不问城中事，倒是养出了这么两个祸害。既然这样，我倒不如送皇上一个好处，让他把真正得力的心腹排到龙溪来。也免得边境百姓受苦。”
苏心雨道：“太爷爷，您觉得，钱之生会不会跟杜家也有关系？”
这个话让苏缘立刻就挑了眉梢：“哦？为什么这么想？”
苏心雨回答：“我不相信没有高官协助，杜家就能如此张狂的运送粮草出边境。您不是也说，如果杜家真的通敌卖国，那么就会有一连串的官员被连带出来。钱之生此人心思歹毒平日里却不显着，他连舅舅和我的事都能摸清楚，甚至我和凌哥去赈灾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可见此人不是粗心之辈。那杜家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多年都如此，他会真的一无所知？”
苏缘听后点了头：“说得没错。既然这样。我就要尽快上奏则一封了。心雨，我不好多说什么，怕鑫泽那孩子多心。但是你却是要好好的叮嘱他。”
苏心雨笑了：“这一点太爷爷您就放心吧。鑫泽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极懂事的。我对他又信心。他不是那被钱财玩乐所能诱惑的。对他而言，亲人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苏缘看着苏心雨：“你就敢如此肯定？”
苏心雨点头：“是。我的弟弟，我自然知晓他的心性。太爷爷，若您不信，我们大可以放手让他一试。“
苏缘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但心雨你要明白。没有人是可以完全被你看懂的。如果真的因为这样儿让鑫泽有了改变……”
苏心雨深吸了口气：“可是太爷爷，人活一辈子，诱惑太多了。今天我们告诫他，他可以躲过一次诱惑。那以后呢？我们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要靠谁来告诫才能躲得过去这些？既然要做苏家的孩子，要成为真正的苏家人，这些考验是一定要经受的。而这不过是第一次而已。如果连第一次都经受不住，那我想日后也都很难了。如果是那样，我可以给他一笔钱财，让他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苏家的一切他都不要想沾染了。”
苏缘听完，长叹了一声：“心雨，你是个心思太过通透的孩子。你说的没有错。但你这个性子，很容易让自己受伤。就比如鑫泽可能会受不住诱惑。你失望了，会不会难过痛苦？毕竟你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可是人和人之间，是没有完全的。”
“您说的我知道。但是我愿意给出信任的人，是因为我心里有他们。这首先是我先倾注了感情，如果我没能得到同等的回报，那也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所以考验别人的同时，一样是在考验我自己。受了惩罚，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不会怨天尤人。”苏心雨清楚，太爷爷这话不仅仅是说枣子，也是在隐晦的跟自己谈论上官麟的事。也不是第一个人跟自己说自己的性子不好。太通透伤人伤己。可是人总不能为了不伤自己就糊里糊涂。那不是没有被伤，而是假装自己没有被伤而已。
苏缘让苏心雨回去休息，他则站在了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月。
苏禄端着茶壶站在一边：“老爷，您是担心九小姐和凌王的婚事吧？”
苏缘无声了叹了口气：“那孩子比我过的都明白。我担心也是无用的。好在她有头脑有手段，不会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苏禄感慨：“今天这个事儿。我真的没想到九小姐能这么大的胆量。而且还能把事情办得这么好。如果不是跟凌王成亲，九小姐说不定也可以成为咱们苏家的当家人。”
苏缘笑了：“是啊。可惜皇上已经默许了心雨和凌王的婚事。这件事我这个做太爷爷的就只能让我的曾孙女过得更好。位置坐得更稳。比起苏家的荣辱，有没有一个能撑得住家族的当家人，我更希望我的孩子们能过得幸福开心。而且元和很听心雨的话，有心雨在，元和的心性也能加以改变。这都是心雨的功劳啊。难怪心雨被说是福星，可不就是么。是咱们苏家的福气啊。”
“那黄家的事情……”
“明日黄守振一定会来。届时我来应对就好了。说到底这也是咱们苏家的脸面。孩子们争气，我这个做老人的，怎么能不给他们做主呢。明日一早，你去请阿霆过来，就说我新得了一坛陈酿，让他们哥儿几个来尝个新鲜。”
苏禄有些意外：“您都舍不得那坛子百年陈酿呢。”
“那坛酒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会让出一杯。他们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