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站在山坡上，离得很远就能看到福寿村的农田和错落有致的农家宅院。虽然福寿村是在山坳里，但环境确实不错，群山环抱还有一条两丈来宽的河流在山脚下流淌，所以这里的庄稼看起来长势极好，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舒畅。
可那些农家的院落却是让人不得不皱起眉头。尽管他们离得还很远，也能看得出那些房子有很多都坍塌了一半，还有一些是用茅草搭建的简易棚子，炊烟在那些棚子和残破的房子里升起，看起来不是让人温馨的田园风光，而有一种悲凉。这跟田地里的景象反差太大了。
苏心雨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
上官麟叹了口气：“这福寿村是其中一个山寨的‘粮仓’，所以这些村民除了给朝廷交税之外，剩下的都被那些山贼给拿走了。能留下糊口的食物那还是那些山贼需要这里的劳动力来种粮食。可没有多余的收入，哪里还能修葺房屋院落。更何况，那些山贼可不会管那么多，不顺心了打砸抢都是常事。”
“希望从此以后，这些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这好似苏心雨最真切的希望。
近了福寿村，不少田地里的村民都一脸惊慌的跑回了村子。等上官麟他们来到村口的时候，村子里已经家家关门闭户，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了。
肖童过去一家家敲门说明来意，人们才慢慢的都离开了家门。最终还是村长胆子大，跟着肖童到了上官麟面前。
看到跪倒在地的老人家，上官麟没有受这一跪。“老人家快请起。您这么大年纪，还是坐下说话吧。”
上官麟平易近人的态度让村长多少放松了一些。“王，王爷，小老儿可没，没有勾结那些山贼啊！”
上官麟点头：“本王知道。老人家不用担心。这附近九山八寨的贼人已经被我们悉数歼灭了。那些跟贼人勾结的贪官污吏本王也会继续将他们绳之以法。日后你们就再也不用受这些苦，遭这些罪了。”
村长听完顿时老泪纵横。又重新跪在地上，坚持要给上官麟磕头。“王爷，您这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啊！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小老儿给您磕头谢恩了！”
苏心雨心中不忍，上前搀扶：“老人家，您还是快坐下来说话吧。我们王爷还有事要求您。”
村长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王爷请说！只要我们能办得到，上刀山下油锅都行！”
上官麟摆手：“倒不用这些。我们只是想在村子边上借住一两日。等到人马到齐了才走。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就是想问问，这附近山上还有没有流寇出没。”
一听只是这个，老村长就讲了起来。说起这里的一草一木，和这十几年来的苦难，没有人会比生活在这里一辈子的他更清楚了。
听完老村长的话，上官麟紧锁眉头。虽然知道这附近没有给散贼流寇留余地，但是这么多年这些百姓的遭遇，也足够让他怒火中烧了。
苏心雨也同样怒不可遏。“太不是东西了！这么干不是要让这些百姓断子绝孙嘛！”
那些山贼到处去路劫女子，除了年纪大的太丑的，其他只要有些姿色的，不管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又或者是徐娘半老的那种，他们都给掳到了山上。不但如此，一些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他们也不放过。弄得这十年来，这附近的村庄连十个新生儿都没有。
“看来如赵辅李忠信这种败类，直接斩首一点儿都不为过。来人，本王要修奏则一封，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直接交给皇上！”
在福寿村这两日，平均每个时辰都有人回来禀报。第二天开始，一批批的物资被拉了过来。还有一群仍旧活着愿意回家的女人也都被这些人都救了出来。可是有一些福寿村的女子站在村口，却迟迟不敢往家中走。
直到有一个男人拉着自己十一二岁的孩子跑到人群边，拉过自己的妻子将她搂入怀中大哭不止，人们才终于都释放出了情绪。哭声可说是比那日的杀戮死亡更让苏心雨难过。但是她庆幸的是，这些男人没有因为这些女子被人掳走玷污就嫌弃她们。
看着苏心雨掉了眼泪。上官麟赶紧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这是好事。”
苏心雨点头，接过帕子擦了眼泪。“我知道。我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什么叫杀恶人即为做善事。留那些恶人一人，都是对好人的灾难。”
上官麟叹了口气。这世上的恶人又何止这么一点儿。而世间的悲伤凄惨，又哪里只有这么一件。“很多事，总要有人去做。”
“对。所以你选择做这些，我赞成也支持。但是却不能一直这样。”否则你受到百姓的拥戴。这比朝堂上那些当官的站队要更危险。
上官麟哪里能不懂苏心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真的路上了，顺手可以解决的，咱们也没有必要故意避让。你不是跟我说过，我只要做我想做的事就好。”
苏心雨笑了：“没错。你做的这些，我敬佩！”
没有人听到他们两个人在聊什么。更多的人则是在帮着这些女子回到她们的村子。但并不是所有村民都像福寿村的这些人一样。有十几个女人被曾经的家人拒绝了。
看着十三个欲寻短见的女人。苏心雨实在是气愤。她先让人把这些女子安抚在那里，不让她们有机会自尽，而后跟上官麟说了一声，就让人去把这些女子的亲人尤其是丈夫都给拉到这儿来。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十三个女人，却来了二十多个男人。这些女人最小的十五，是头两年被掳走的未嫁女，最大的三十有七，被掳走了五年之久，家中的孩儿也已经十八了。所以这些人都来了。
苏心雨没有问他们废话。也没让他们说自己为什么不要这些女人。而是让他们要么写下断亲书，要么写下和离书，不用那么多废话。
其中有一个男子非常不满：“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休了她！凭什么和离！”
苏心雨心中愤怒，上去就给了这个男人反正两个嘴巴。“闭上你的臭嘴！不守妇道？那你这个身为丈夫的，又对你的妻子做了什么？她被贼人掳走的时候，你可有做过什么？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你们一个个的腆着什么脸在这里说她们不守妇道？你们怕死，贪生，却把自己的窝囊废物用女人不守妇道来掩饰。你们配吗？有你们这种父母兄弟丈夫儿子，才是她们最大的耻辱！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若是不写断亲书和和离书，小爷今天就让你们跟那些山贼一样填了尸坑！杀了你们这群无用的废物，也免得日后有更多的女子被你们祸害！”
这些当兵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苏少发这么大火。其实一开始，有些人也觉得能理解这些男人的做法。但是听苏心雨这么骂完，他们一个个也都红了脸。是啊。这些女人又做错了什么？没有人救，难道就要去死吗？谁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而这些没有为这些女人的安危做过努力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嫌弃。
尤其是跟那些贼人厮杀过的这些士兵，更能体会到那些山贼的凶残。这些女人怕是连活着，都是因为想要保护住山下这些亲人吧？可是现在这些男人，尤其是父母兄弟也会这么遗弃她们，这实在是太让人愤怒了。于是这些士兵也都没有了好脸色，一个个推搡着这些本就没有胆量的男人，只能写下了断亲书和和离书。
苏心雨让人把这群废物撵走，她拿着这十三张纸回到这些女子的面前。其实方才她有意让这些女子在附近听着看着。但她也清楚，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强的继续活着。但是能救下一个人也是好的。何况这些女人在山贼窝里也能忍辱负重的活着，一定有着比别人更坚韧的心。
“你们看到了。这些是你们的断亲书和和离书。从现在开始，你们无牵无挂没有人可以再主宰你们的人生。你们可以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
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是最先开口的。“可是我们这些女人，又能做什么？”
苏心雨看着她：“有什么不能做？我听说你们在官兵进山之后，也有帮助他们捉拿那些漏网的山贼吧？你们连那些男人不敢做的事都做到了。就不能好好的活着？银钱，我可以从那些山贼的贼赃里拿出一部分给你们。你们是想远走他乡，还是在附近安家落户都可以。怎么不是活着？没有男人庇佑，整日胆颤心惊你们不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女人们迷茫了。她们自小大大所知道的，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去从子。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们，没有男人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但真的不能活得很好吗？以前她们难道不也是自己种地，自己收割，自己操持家务？而除了自己一个人不能生孩子之外，似乎其他的事情跟男人做的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有的人想明白了这一点，眼神里出现了光彩。但是还有人仍旧迷茫。这些都是苏心雨料想到的。但是那个十五岁的女子却说了让苏心雨预想不到的话。“我可以跟着你们吗？我会做饭，我可以跟上队伍的脚程。我知道你们是要去赈灾，去帮助那些灾民。我想去那里看看。也许在那里我能安家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