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苏心雨原以为周中谨是想跟自己打一个亲情牌。信里摆了个父亲的谱，可到了他面前，居然这幅怂样。而且不是为了自己的罪名开脱，而是为了求自己帮忙办事？
可是这“帮忙”还有“务必答应”这几个字，真真是讽刺到了几点。“周大人，你怕是从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书写吧？看来你这进士也是白考了。不过看你这相貌，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你才学如此糟糕都能做到从四品的京官。都道是青楼女子出卖色相，有时候，这男人要是卖起来，才更是金贵呢。”
这话可比骂娘还要狠毒。屠伏和焦老头就在门口候着，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屠伏表情十分淡定。对自家主子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语都表示没有什么可新鲜的。但是焦老头儿却是头一回听到苏心雨说得这么辣。这回他和虎丫实在是有点儿没忍住，都露出了笑意。
原本周中谨就被这么当面骂到面红耳赤，再看到苏心雨的奴仆在那里笑话自己，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雨，你怎能这般讲话！”
苏心雨耸了下肩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靠在那里，一脸的不屑。“不然呢？我应该怎么讲话？像你那周家两位大小姐一样，自幼饱读诗书之乎者也？抱歉。我从会走路开始就得捡柴、烧火、挖菜、打猪草还要去给地里拔草除虫。我是在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堂兄的打骂中长大的。他们对我说什么，我自然就学什么喽。我没指着你鼻子骂娘，那还是因为我不愿意不尊重死者。”
周中谨并没有跟苏心雨真正的接触过。上次的京尹衙门，使他们第一次见面。这算得上是第二次。但是这段时间，他也没短了让人去打听自己这个大女儿是个什么脾气。而最近京城中传着苏心雨才情胜过赵明燕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实话实说，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在什么条件下长大他还能不清楚？虽然后来听父母说起，丫头那时候是十里八村，连镇子上都知道的小神童。但那也不过是跟着师母看了几本书而已。能有多大学问。
也正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苏心雨就是个在田间地头长大的农家村姑，没有学问没有规矩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所以现在苏心雨这么说话，他反倒心里安稳了一些。“是我对不住你。”
苏心雨冷笑：“不敢当。你对不起的是丫头。但是她已经死了。我呢，能活下来全靠我娘和七奶奶还有干爷爷一家的救命之恩。算了我没有精力跟你这儿废话。你那乖女儿捅了我一刀，我可还没痊愈呢。你话快说！”
周中谨长叹了一声：“心雨。溪玲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我看就是袁佳馨那个疯女人教唆的。原本挺乖巧的孩子。现在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可是溪玲虽然顽劣，但溪月却是懂事听话的。我求你，保住她别让她沦为官奴。好歹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将来要是嫁给王爷做了王妃，有一个做奴才的妹妹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苏心雨被气乐了。“那还能有我曾经有一个要杀我和我娘，卖了自己求荣的爹更不好听吗？就这个名声。我都习惯了。何况，我现在既不是你女儿，她就自然不是我妹妹。她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她占了丫头的身份活到如今，享受了一切的荣华富贵，现在还要我来帮他？不过也是，你要是有良心，有脑子，也不会做出那些事，走到如今的地步。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找人调查我的身份，我甚至不愿意想起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个人。所以从你打探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自己脚上的泡自己走的。我这个曾经被你碾在脚下当成烂泥的人，你求不了，也求不起。不过我倒是被你提醒了。你那宝贝女儿据说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做官奴多糟蹋。等你的案子判了，说不定她能有更好的去处。你说呢？”
周中谨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眼神都变了。“苏心雨，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你是个女子，怎么能如此对待你的妹妹！”
苏心雨的神情也瞬间狠戾了起来：“我没有亲手宰了你们，都是怕脏了我的手！要不是你作死在背地里传我不孝的言论，你以为我会纡尊降贵的走进你这一亩三分地？至于周溪月，你还指望她将来找一个好夫婿，再把你给救出来吧？别做梦了！有我在一天，你们这些害过我和我娘的人，就不会有从地里翻身出来的机会！”
被拆穿了心中所想，又被毁灭了最后的期盼。周中谨真的是忍不住了。他上前想要用最后的计划，他打算能让苏心雨推到自己，然后自己再跑出去大喊救命。就算是丢人，却还能有一线生机。至少老百姓会有很多人为自己觉得可怜。那上官麟也好，皇上也好，为了苏心雨的脸面，就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可周中谨万没想到，他刚靠近苏心雨，手还没等触碰到苏心雨的衣袖呢。苏心雨突然就口吐鲜血，直接倒退了五六步，然后指着自己：“周中谨！你好狠毒！”
周中谨被这突来的情况给吓得一个哆嗦。“我……你……你……”
苏心雨这时候，二话不说跑了出去。虎丫跟再她后面，也是一路跑一路嚷嚷。从周府门口到借口停马车的地方。虎丫基本把事情的大概意思也嚷嚷全了。那意思无非就是周家人欺人太甚。写了封信威胁她们小姐，说是不来家见她就让人散布谣言，说她家小姐忤逆不孝，还要造谣她家小姐不守妇道。结果来了却要让她家小姐不要继续告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家小姐本来告的就是袁氏。她家小姐不答应，这被打了两巴掌。原本就被周家那二小姐捅了一刀还没痊愈，这回气火攻心，直接就吐血了。
这下街口巷尾的谈资可就更丰富了。本来之前苏心雨到周府来，就有一些好热闹的人后头跟着呢。所以方才苏心雨嘴边身上都有血的样子，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再有虎丫的嚷嚷，这事儿想不当真的都难。
其实说白了，这也经不起推敲。只不过焦老和屠伏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本领真心没人知道。所以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儿车夫，一个看起来倒是有些力气的下人和一个个子高一些的丫鬟，这个阵容挨欺负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并没有人追出来，虎丫嚷什么呢？
不过是人群中也早有人暗中煽动，所以这戏才让人看起来真而且真。而且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儿大，苏心雨这连血都吐出来了，而且脸色惨白，这一看就是真的被气得太大发了。
回到苏家，苏心雨赶紧把脏衣服换掉。在浴桶里放了一些花水去血腥味儿，然后才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静箐送衣服进来，看到自家郡主这惬意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您在这儿倒是清闲。外面已经乱开了锅。”
苏心雨笑眯眯的：“那就让他们乱去。我心里痛快了就好。”
静箐叹了口气：“这也多亏了是您这个脾气，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真的要被气死过去了。”
苏心雨趴在浴桶边上，看着静箐：“你说，我是不是显得特别冷血？”
静箐摇头：“万事都有因果，他之前种下这个因，如今吞下这个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和夫人受了这么大的苦，能活下来那是造化。要不是他们先一步有了动作，您也没有想把他们怎么样不是。”
苏心雨摇头：“那倒也不是。我不是不想把他们怎么样。而是没想过自己把他们怎么样。周中谨其人贪婪自私，而袁家又原本就是皇上要收拾的人。他们一丘之貉，自然早晚都会落入皇上的法网之中。原本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收网。可谁让他们自己往死路上狂奔来着。”
这话把静箐给都笑了。“也就您能拿这事儿来逗乐子。”
苏心雨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倒霉，摊上这样的身世呢。”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呢。丫头的技术着实是太糟糕了一些。想起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顿时有些难受了。“静箐，你帮我准备一番。明日我想去护国寺上香。”
静箐不解：“嗯？明日？可是有什么想要求的？”
苏心雨摇头：“不是。为故去的人烧几炷香，祈个福。”
静箐还以为苏心雨说的是两界村那边周家的一百多条人命。于是她点了头：“您真是好心。”
苏心雨也知道她的误会，但这种事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所以误会也就误会去吧。“都是苦命人。无妄之灾啊。”
这时候外面苏莓敲门。“小姐，田小姐和卓小姐来了。您见吗？”
苏心雨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苏莓：“你就说我刚刚喝了药睡着了。你问问她们明日有没有时间。若是有，我想同她们一起去护国寺上香。不过要起早一些。”
苏莓一愣，但现在也没问为什么去上香的必要。于是她应了一声就去回复了。静箐却有些不解：“您让田小姐和卓小姐同去……一定会让更多人知道的。”
苏心雨微微一笑：“就算我不让他们俩跟着。也一定会有更多人知道。何不自然一些。而且我今日见她们，这个状态也不合适。明天让她俩陪着我，也免得有人说我心虚。其实我也是不愿意让她俩为我太担心。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