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声音大了些,整个屋子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新夫人和李嬷嬷瞬间都闭上了嘴巴看向他,不过一个是惊喜异常,一个是绝望认命。
“少爷,您终于醒了!告诉嬷嬷,你到底是吃了什么?怎么被人下的毒?!”李嬷嬷颤抖的手附在肃雍的被子上,泪盈盈的看着自己奶大的少爷,轻声问道。
“先把……先把那香给我灭了,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扶我起来。”药味已是不可消除,再混合了那安神香,让自己脑子更加混乱,现在阮灵均觉得自己急需一个清醒的大脑来思考这些事情。
“春寒陡峭,少爷刚醒过来,还是别过了冷气……”李嬷嬷担心的一边扶肃雍起来,一边劝道,怕一阵寒风就会把自家少爷的命给吹散了。
“屋里确实太过闷热,空气过于浑浊了……老夫也建议开开窗户。”容大夫表情纠结的看着这个气若游丝的四爷建议道。
李嬷嬷想了想,终于还是挥了挥手,让小丫头去把窗户支开。
坐了起来的阮灵均绕着屋子看了一圈,现在房中已经没有了龙凤蜡烛,没有了红色的幔帐,取代而至的则是一片朦胧的青纱帐,这间房子的家具布置十分精致,床柱上雕刻的花纹精细,布幔轻透,窗户打开,青纱帐在微风轻拂下,轻舞摇曳,那一丝寒凉让他头脑瞬时清醒了不少,他抬起手来看了看,骨节纤细,瘦长嶙峋,病态的苍白皮肤下是青黑的脉络与血管,一看就是拿不得刀动不了剑的手,很像那些贵胃家的少爷公子。
“这位大夫,我的身体怎样了?”自己原本的身体中了心口一箭,怕是要不行了,现在占有的这具身体又是如此破败,阮灵均第一时间便是想搞清楚身体状况如何,他可不想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要又死一次。
“这个……按照老夫毕生所学来看,这位公子的身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再加上蛇吻之毒,应该死的透透的了……断不该还能清醒过来,还这般神志清醒才对。”容大夫十分不解的看着这个丝毫不像要马上死掉的公子,这与他所学实在是太过相违了。
“休要胡言!”听了这话李嬷嬷当即柳眉倒竖就要喝骂。
“无妨。”挥挥手,阮灵均大概也能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状况,深觉这老头说的没错,自己也觉得这具身体应该已经不行了。“……这是,我的夫人吧。”阮灵均现在还不知这具身体的身份,也不知这具身体的性格脾气,于是说话处处小心谨慎,半眯着眼睛看向站在一旁身着喜服的女孩,这女孩看上去非常年轻,一脸稚嫩倔强的看着自己,眼中深藏的却是漆黑的绝望与恐惧,她应该长相略显普通,脸上的妆容经过一日一夜,已经有很严重的浮粉,看上去非常糟糕。
“是的,东北蔡氏庶女蔡淑慎,见过夫君。”这位年轻的新娘虽然内心恐惧身子颤抖,却还努力高昂着头,保持着贵女的仪态,色厉内荏的看着自己行了个半礼。
东北蔡氏……这是北方的士族,现任族长蔡铬在福王帐下效力,既然是蔡铬的庶女,那么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福王一系的……娶的是蔡氏庶女,那么地位应该不是太高,至少是在蔡铬身份之下的,再想到之前这新妇说什么福王福王妃,那么这个婚事应该是福王或者福王妃钦点的,这毒,看样子又有可能是这新妇下的,那么她为何要下毒呢……按理说现在的社会制度,新人在洞房前很少有机会见面,必然不是私仇,难道是蔡铬指示的?
“四爷,别生气,此事嬷嬷这便着奴仆快马禀报王妃,让王妃给您做主!待福王攻入金都,到时候凭四爷的身份娶什么贵女娶不到,这次的庶女不过是冲喜的权宜之计,何必生这个闲气。”就在阮灵均胡思乱想之际,李嬷嬷像是怕气着他似的,连忙在他耳边悄声说着。
这李嬷嬷称呼自己为四爷,福王若是攻入金都,那么自己身份会跟着水涨船高,王妃又会给自己做主……得,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阮灵均身为卫国大将军自然知道福王现如今有四个成年儿子,第四子肃雍是现任福王妃亲子,自幼体弱多病,这次南征并未随军到辅都,恐怕是病的不轻,这次婚礼就是冲喜了啊……
“嬷嬷,你带着人都下去吧,让淑愼照顾我就行了。”思考半晌,阮灵均轻轻摆摆手,突然开口让李嬷嬷带人下去。
“四爷!”听了这话,李嬷嬷立刻不干了,不赞同的看着阮灵均,然后又一脸防卫的瞪着一脸高傲倔强的蔡淑慎。
“无妨,我相信淑愼,既是我的结发妻子,又怎会害我呢,下去吧。”略皱起眉,阮灵均声音冷下来,似乎有些厌烦了。
肃雍平日积威深重,即便是李嬷嬷,即便她再不赞同,看到这个表情也只得行礼告退。
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脸防卫恐惧的蔡淑慎表情变为了疑惑,“你耍什么花招,为什么把我留下来?你就不怕我再给你灌一杯毒药么?”
原来还不是这具身体误食毒药,而是被这姑娘亲手灌下去的么……阮灵均静默片刻,为这具身体默哀,原来肃雍竟然瘦弱无力到连这么小的姑娘都反抗不了,还被关下毒药,真是……废物啊。
为什么把她留下来……讲真,阮灵均真不想和对这具身体怀有敌意的姑娘共处一室,可是这个宅子里,好像也就这姑娘是个外来户,对肃雍完全不熟悉,那么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容易露馅,那些丫鬟婆子们可都是从小看着肃雍长大的,自己万一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肯定会被怀疑,若是被他们认为是孤魂野鬼精怪的害死了他们家四爷,强占了他们四爷的身子,自己还不得被他们杀了。
蔡铬既然是福王一系,自然不会傻到派自己姑娘来毒杀福王嫡子,那么这次毒杀,肯定是这姑娘自己为之,或者被人唆使为之,毕竟就凭肃雍这副身体,顶多是嘴贱一点,两人应该还来不及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
“你还要再给我灌下一杯毒药么?”阮灵均看着蔡淑慎挑眉反问道。
“……”这句话让蔡淑慎呆愣在那,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昨夜那一举动多半是冲动,现在让她在做那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了,可是……“你要耍什么诡计?”蔡淑慎警觉的看着肃雍,不信肃雍会这样轻松的饶了她,定是要用什么别的方法折磨自己。
“你还未到双十年华吧,好好的贵女,不管因为什么,在这样好的年华,都不该做出这种要掉脑袋的事情才对……我也不想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这事儿就这样过去吧。”阮灵均看着蔡淑慎微微笑了一下,心想,希望这具身体的面皮不错,足够真诚。
“你以为我会信么?你肃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虽然肃雍面皮不错,但蔡淑慎完全不信,梗着脖子一脸防备的瞪着肃雍。
“信与不信都随你,既然我没死成,你又暂时做不出要再灌我一杯毒酒的事情,那么,就专心做我的妻子,尽好本分。”阮灵均叹口气,觉得有些累了,索性闭目道:“不管如何,我现在不打算告发你谋害亲夫,你便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我会不会以德报怨,你冷眼看着就好,现在去通知外面熬些米粥上来,我饿了。”
不信任的看了一会儿闭目养神的肃雍,蔡淑慎觉得这人和昨晚好似完全不同,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虽然及其不想伺候他,可他说的又有几分道理,想了片刻,蔡淑慎推门出去,要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差遣的小丫头端碗米粥上来。
米粥很快端了上来,阮灵均看着两个小丫鬟在床上支起小桌,端上一大碗被熬煮的软烂香甜的米粥,一边还有四道精致好消化的肉糜小菜,全部摆放整齐后,他挥了挥手,让小丫鬟们下去,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蔡淑慎上前。
“干嘛?”蔡淑慎警觉地看着他,不知他要自己做什么。
“喂我吃饭,拜你所赐,我虚弱的抬不起胳膊。”其实在用内力在身体里运行了一个周天后,阮灵均已经有了举手之力,可他也做不得自己吃饭让个姑娘看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