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怀疑我是您的女儿?”何依雪冷冷地看着面前气宇不凡的中年男人,某种悲伤的情绪悄悄地占满心间。
欧洛生也觉察到何依雪的敌意,他放缓了声音用温和地语调对她说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如果是呢,您打算掐死我吗?”何依雪朝欧洛生走近了一步。
“我并没有这么说。”
“但我想您八成会这么做,”何依雪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如果你想弄死我那就尽管弄吧,但是我求您,放了孟歌小姐,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欧洛生突然就笑了,“我看我根本就不需要做DNA,你这脾气还真像我,依雪,是吧?”
欧洛生亲和地朝何依雪凑近了一些,目光在何依雪的脸上仔细的打量,“你长得虽然跟苏丽文有几分相像,但眉眼更像我,是不是?”
他说着,转身问一直站在他身后帮他拿烟斗一副管家模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五十开外,慈眉善目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他听欧洛生这么说,马上回答道,“是的,这位小姐简直就是欧爷的翻版!”
何依雪看着欧洛生两条浓密的眉毛,心想这个人说谎也不打草稿,她怎么会是他的翻版,她有那么粗的眉毛吗?
“依雪,”欧洛生又亲切地喊了她一声,“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愿意跟我去金三角生活吗?”
“我有可能不是您的女儿……”何依雪说到这里眉头一跳,“您,您不是要弄死我吗,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要弄死你?”
“当年您不是要弄死孟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吗,如果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你现在是不是想完成当年的心愿,直接弄死我?”
何依雪一席话让欧洛生沉默了良久,最后他对她说道,“这些都是她跟你说的?”
“是的。”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因为太爱您才想跟您生个孩子,可是您并不喜欢,还要给她灌打胎药,所以她逃走了!”
“是,她说的没错,当年我确实不希望她怀我的孩子,因为我无法保证给她想要的生活,我是一个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而她,却是苏家大小姐!”
“因为这个原因您就给她灌打胎药?”
“我当时给她喝的是糖水,只是想让她死了这个心。”欧洛生说到这里有些愧疚,他跟何依雪说了一声对不起。
“您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您伤害的孟歌小姐!”
“……”欧洛生静静地看着何依雪,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有惊愕有无奈有欣慰,最后他转过身用商量的语气问何依雪,“如果我承认伤害了她,你愿意跟我回金三角吗?”
“我有可能不是您的女儿!”何依雪重复这句话,但底气并不足。
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男人跟孟歌的孩子,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
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自己跟亲生父母相认的场面,她想,抛弃她的他们肯定会忏悔会痛哭会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易,也许会跪下来乞求她的原谅,甚至,她想他们可能看到她还活着转身就离开。
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自认为是她父亲的男人会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这件事。
这不是征询,这更像是条件交换。
“我有可能不是您的女儿!”何依雪很希望自己不是,这样,她就不用面临这种选择。
虽然她很喜欢孟歌,对于她是她妈妈这件事,她甚至保持一丝欣喜。
但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存在让面前这个“爸爸”为难她喜欢的“妈妈”,背着他生下她,“妈妈”或许有错,但是这么多年她的内心肯定倍受煎熬。
欧洛生见何依雪面露难色,他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是,你愿意吗?”
此行,他的目的就是想找回自己的女儿,不管当年他是什么心态,但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存在于这个人世间,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他们有个女儿,那他跟苏丽文之间也许还有可能,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那个在他最难熬的岁月里给过他温情的女人。
他希望面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能答应他,他保证能给她这世界上最好的生活。
“跟爸爸离开这里吧,爸爸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欧洛生试探式地握住了何依雪的手。
何依雪没有拒绝,她抬眸看着面前可能是“爸爸”的欧洛生,不知为何,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把她二十年来经历的孤独,遭受的白眼,全数告诉他。
但是,她忍住了,结果没有出来,她不一定是他的女儿。
“我想回家。”何依雪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就是你的家,”欧洛生爱怜地握了握何依雪的手,“爸爸也在,妈妈也在,你就留下吧。”
“可是……”
“好啦,别说了,你也累了,先上楼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结果出来再说。”
欧洛生说着,朝身后喊了一声阿曾。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把孟歌送回房间后,已经站到了欧洛生身后,听到老板喊他,他连忙走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他,口罩并没有摘下来,不过墨镜摘掉了。
“阿曾,带小姐上去休息。”欧洛生吩咐。
阿曾十分恭敬地点头称是,然后朝何依雪做了请的手势。
刚才被掳来时,何依雪对这个阿曾形象不错,起码他比阿松要怜香惜玉的多,于是在跟他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阿曾,身形没有那个阿松庞大但个子很高,从背影上跟离开蓉城的纪修哲很像,身形修长比例完美。
何依雪瞅完带路的阿曾,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念纪修哲,她连忙摇头甩掉自己的这种情绪,现在,她的未来一片茫然,她不能再让自己有沮丧的想法。
因为只要想起纪修哲,她就会想到他一声不吭地离开蓉城,她就会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她的生活里将不会有他。
一想到这,她就抑止不住地难过,但是现在她不能难过。
何依雪稳好情绪,无可奈何地跟着阿曾上了楼。
“大小姐,这是您的房间。”阿曾帮何依雪打开二楼一间房间的门,然后朝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依雪这才发现,他居然还戴着手套,这个人把自己捂得够严实的。
随后,她不经意地侧过头扫了阿曾一眼,因为他取下了墨镜,何依雪这一眼实质上只看到了他的眼睛,倏地,她心里一咯噔——这个阿曾的眼睛怎么也像纪修哲。
“您早点休息吧!”阿曾用他那像被烟熏过的沙哑声音再次对何依雪说道,然后恭敬地朝何依雪行了一个礼,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何依雪叫住了他。
阿曾回头,“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何依雪有些怀疑。
阿曾摸了一下自己戴着口罩的脸,帽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闪了闪,“对不起,阿曾的脸被火烧过,不敢给大小姐看,免得惊到了大小姐。”
他说完,垂下双目,眼底有无限的痛楚。
何依雪这才发现他左侧眼角附近有一条丑陋的疤痕,在灯光下闪着狰狞的光,这条疤痕一路向下,隐在了阿曾脸上黑色的口罩内。
好像是真的被火灼伤后的疤痕。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何依雪感到十分抱歉,“是我太鲁莽了,不过你的眼睛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什么朋友?”阿曾问,不过他那沙哑的嗓音让人觉得他其实对这个问题没有多少兴趣,纯粹是为了应付。
“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校友。”何依雪不想过多地谈起纪修哲,更何况跟一个陌生男人说他长得像自己的前男友,这更像是一种挑逗,她现在可没有兴趣挑逗任何一个男人。
“您先休息!”阿曾不再多问,他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走道。
何依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觉得他走路的样子跟纪修哲并不一样。
“我真是……”何依雪捶了捶自己的头,转身进了房间。
楼下,阿曾下来跟欧洛生复命,“小姐已经回房了。”
“嗯!”欧洛生点了点头,继续抽他的烟斗,“对了,晚上你跟阿松轮流看着她,不要让她出这个大门。”
“是。”
“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欧洛生问。
阿曾再次摸了摸脸,“下午已经换过药了,没问题。”
“可是……”欧洛生脸露歉意,“你的脸是因为我才被气浪灼伤,我有些过意不去。”
“阿曾只是一名雇佣兵,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是我的职责,受伤再所难免。”
“但必定破了相。”
“男人靠的是实力并不是容貌,我对这些不在乎。”
欧洛生听完十分受用,他站起来拍了拍阿曾的肩,“你的身手真不错,以前在那个部队。”
阿曾报了自己的部队的番号。
“野战部队?”欧洛生很高兴,“我曾经也是一名野战兵!”
阿曾给欧洛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欧洛生十分开心,再次拍了拍阿曾的肩,“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金三角混?”
“只要欧爷瞧得起我,愿意雇用我,我阿曾同样也愿意为欧爷出生入死!”
“像条汉子,好!你就当我的贴身保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