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倒是快。”陈妈妈放下手中的刺绣吩咐身边的丫鬟给王二狗上茶。
“并不全是她们的意思，我也有些想问的。”王二狗谢过丫鬟的茶。
“问？”陈妈妈示意丫鬟出去，“你想问什么？”
“年初前后，钧城可有什么陌生的‘美女’出现？”
“没有。”
陈妈妈的回应倒是干脆的很。
“你也不必再追问，我知道你要问的。和仇夫人一样吧？”
王二狗心头一动，果然仇夫人对这件事上过心。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连消息最灵通的花街人都得不到相关信息，看来那件事确实被刘义处理的很完善了，不留丝毫马脚。
“不过还有一些东西我没告诉她。”陈妈妈停顿片刻似是觉得胃口吊够了才缓缓吐言，“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王二狗皱眉。
“把胡冶亭这事整顿完。”
“二夫人的意思——”
“不，你们那样不够。”陈妈妈眼神落在桌台上刺绣的细针。
“我的意思是杀了他。”
“这……我得请示夫人。”王二狗举起茶杯略喝两口按下波动的心境。
“放心吧，用不着你出手。我已经联系好杀手了，只是需要你们在明面上帮点忙。”
陈妈妈并不打算把话说的太透，她也许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但至少现在仍在试探王二狗等人的心思。
——花街的姐妹们向来能干，我管不着，她们也不喜欢别人来管。
二夫人的话是这个意思么……
王二狗只好勉强应下，“我会如实转告夫人，但我不保证夫人会同意。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阿青！”陈妈妈大喊道。
之前那个丫鬟低头进房，“妈妈。”
看着王二狗疑惑的神色陈妈妈微笑，“仇夫人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但您应该不介意这个吧？”
“带这位公子去见水灵。”
……
“黄老狗的布庄盘给外地人了？那王八蛋还欠我二尺布没给我呢。”
“别提，他嘴上说着什么落地归根，可我早就听碧春院的姐妹说了。那家伙老家的儿媳妇怀孕了急着赶回去呢。不过嘛想想也是。”
“他儿子商队整年在外头跑的，一年都指不定回家一次。这活寡妇守空闺哪忍的住啊。”
这话刚完几个姐们便发出整齐一致的笑声。但这笑声也只是一阵很快便被新的八卦盖过。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不知是哪来的，姐们就这么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王二狗听的脑子一团浆糊，硬是没有得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他只好又等了一会，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空档向最中央的那人发问，“水灵姑娘，这年初的事你才说了一点呢。”
话虽如此，“水灵”姑娘可一点也不水灵。
她“哦”了一声，脸上几两肥肉挤出一个类似于抱歉的表情，但随后嘴中喷吐出的瓜子壳便把这个歉意冲刷的干干净净。她的姐妹更过分，反正陈妈妈指名的是水灵和她们半毛钱关系没有依然自顾自地聊天谈笑。
王二狗无奈之下只好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交代给门口的小厮拜托他买些零嘴几位姐们才消停些。
“姐妹们也给我水灵个面子。”水灵拍了拍掌，手臂上的赘肉带着长袖随之颤动，“年初的事大家还记得多少的都说出来吧。”
王二狗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仇夫人放过这个点了。
他在这一刻彻底地体验了什么叫坊间传言，什么叫八卦。
这边老张家的媳妇上吊啦。那边又说是吞毒了。然后这边又说不对，前几天还看见了。最后才知道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更何况这是新年伊始，这些杂事简直多的令人发指。
意识到如此粗放恐怕得到的信息不会比之前随意聊天多多少王二狗只好更进一步地引导几人。
“有没有什么和外地来的陌生‘美女’相关的？”
几位姐们难得地被难住了，最后还是水灵先想到了。
“新年嘛，当然是那件啦，你们怎么把这个都忘了？烟山寺新来的小和尚。”
嗯？
“呀，你说的是那位小师父啊。”
等等……
“别提，我还没见过长得那么俊俏的男子呢。”
“听说刘家的沙先生不是长得不错嘛。”
“那沙先生长相是不错，但那一副清高冷淡的样子看了就讨厌。也不知彩凤阁的老板娘是怎么勾住他的魂的。”
“要说他的话，丢在老板娘身上的钱恐怕都能买半个彩凤阁了吧。”
“谁知道呢，这些武人不是傻子就是精明的要命……”
这次几人吵闹地更凶王二狗彻底插不进嘴，只好在心底一边暗骂陈妈妈一边无奈地向外走去。
几个姐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王二狗的离开，也不知是哪个傻姑谈的兴致高涨当时便踩在凳子上大声说着自己的豪言壮志：“等咱攒够钱了也得赎个美少年带回去好好快活下半辈子！”
……
外城酒馆，王二狗一边品尝着酸涩的淡酒一边缓慢地整理思绪。
下午的酒馆冷清却也罕见的干净，掌柜早就习惯了这冷淡直接躺在靠椅上小憩一番隐隐发出几声不规则的鼾声以证明他熟睡的香甜。
离开醉香楼后王二狗又去了外城逛了一圈，尝试性地找了几个所谓的“地头蛇”。虽然他们看在刘府的面子上知无不言，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和陈妈妈的差距，很大。
假如说陈妈妈的情报消息干净利索精炼，水灵几人八卦则充斥着谣言和胡说八道。而地头蛇们恰好就在二者之间。
他们的情报片面支离破碎，单独看来好像毫无意义但只要有人将其整合分析价值就会提升无数倍。
陈妈妈就是整理者之一，也是钧城最优秀的几个。
仇夫人当然不可能一个个地去验证这些地头蛇的信息真假。交给陈妈妈之流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可是……王二狗总觉得缺了什么。
刘义现在已然大病，就算他在外面能安排几步暗棋又能如何？
而且……
“既然没钱就别夸海口请什么云天楼的酒。”
王二狗惊诧之余抬头，刘翻自然地坐在他对面。
“有何贵干？”王二狗放下在手中晃荡了许久的酒杯。
刘翻知道王二狗是个聪明人也不赘言，“夫人说那事她不过随意一说，无需大费周章。”
“查不出东西的。”
“还有空顾及我，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忙嘛。”王二狗轻笑一声把那之前始终未喝的涩酒一口饮尽。
“这提醒只是附带的。”刘翻假装没听出王二狗口中的嘲意继续说：“祈福之事不可马虎。”
“不就是站在寺门口，有什么马虎不马——你的意思是城里有人想搞小动作？”
刘翻摇了摇头，“以家主和仇夫人的威望哪怕是现在家主病重，就城内那几个还不敢滋事。”
“夫人能推辞的了善意的请求，但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就不好说了。”
“谁？”
“我不清楚。”刘翻坦言道，“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总管们对此事的态度不一般，夫人下达的命令更不可能是无的放矢。仇夫人为了这伙人已经忙了好一阵了。恐怕……这次就要见那些人的真面目了。”
不速之客吗……。
“好吧，到时候我会小心些的。”王二狗应下后忽然想起一事，“除此之外我倒是有一事挺好奇的。刘家的衣服这么显眼吗？”
“说实话，不那么特别，只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刘家’。当然黄老狗他们那批老裁缝在料子上比划针点的功夫也确实厉害。早些年家主夫人的衣服也都是他做的，后来和原固城的人搭上关系才订的少了。”
这一壶涩酒本就不多，刘翻王二狗二人你一杯我一杯闲谈之间喝完也只是一会的事。刘翻见酒喝光了看了一眼天色说起自己还要接班就先行回去了。王二狗随他去了继续在外城寻找线索，但正如仇夫人所言。
查不出东西。
那个美女就好像凭空消失在钧城，如同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