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彦的嘶吼,隐忍的悲痛,像滚烫的沸水浇身,让我倍受煎熬,我突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更像被千刀凌迟,我只能魏颤颤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葛彦仿佛听不见我的话,一步步逼近我,说:“他伤害你,我给你疗伤,他利用你谋算一切,我为了你可以不要一切,他名利在握,我众叛亲离,他只为了他的野心,而我只为了与你在一起,我不顾一切的对你好,我颠沛流离的辗转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只为了能够找到你,在不让你受伤害,却只换来你对欧东辰的念念不忘……就好比今晚,我那么害怕你一个人会有危险……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你……可是,我看到却是你对他奋不顾身的保护……茶思……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曾经的顾及而让你离我越来越远吗?可是,我的努力我的深情,你就不愿意好好看看吗?”
我愣住,这几年的爱恨纠缠在葛彦嘴里依依呈现,那些岁月如绵密的针随着我的毛孔一针一针的刺了满身,我浑身颤抖着,疼痛着,体无完肤般让我痛苦,让我难堪。
我眼泪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我摇头又摇头:“葛彦……你不要再说了……”
葛彦悲愤到了极点,看见我的悲伤,又突然生生忍住,别过脸不看我,胸口巨大的起伏,气息依然不平,良久,他说:“不说……不说这些伤害就没有了吗……茶思,你的伤疤就这么容易忘记了吗?”
我脸色苍白,遍体鳞伤的疼痛让我抱住了自己,我蹲下,无比无助,我哭着说:“葛彦……我也不想……我知道你的好……我恨欧东辰的……可是……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欧东辰出事……真的……”
秋风倒卷,顺着大开的窗户刮入空旷的医院走廊,我倍感寒冷,更加紧的抱住了自己,最终,我无地自容,终于话不成话,谎言再也说不下去。
天都知道,我此刻在说着可笑的谎言。
我只能抱住自己的头,选择了逃避,说:“让我静一静好吗?”
葛彦在我的面前,幽暗的身影如一道明媚的伤口,覆盖在我的身上。
这个时候,曾给我无数温暖的男子,在我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奋不顾身之后,彻底的伤害了他,他心灰意冷的不在给我一丝温暖。
他说:“好,你要继续作贱自己,我成全你……这一辈子,我什么都愿意随着你……这一次,难道我会不肯吗?”
然后,他呵呵的笑,缓缓的转身,像不堪重负的垂暮老人,走廊里,他行支单行,无尽悲凉。
我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背影可以这样的悲伤。
我卷缩在急救室的门口,心比天冷,我终于只剩下一个人。
我突然想,这样也好,我真的可以离开葛彦,将他还给苏娅菲了,不用我多做什么,不用我躲避什么,不用我想方设法的编织谎言离开他。
他甚至不用众叛亲离,只是,我到底是遗憾,我没能和解他与他的母亲。
我终于偿还了对苏娅菲的愧疚,我终于,一个人。
你看,命运的嘲讽多么的残忍。
秋凉。
急救室的灯亮了一个晚上。
比秋更凉。
我恍惚的看着禁闭的大门,恨不得从那一条门缝中看看欧东辰如今的样子。
安否?
不是说只伤了大腿和胳膊吗?手术能用这么久?
我越等越急。
这时,有一个护士在我身后说:“小姐……你看你一个人都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了,你坐坐吧,有医生,你不要过于担心。”
“啊,不用了,我就看看他!”我笑着说,一夜没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护士又说:“那要不然你实在不放心,就让其他家属守一会儿,你总要休息才行,他的其他家属呢?”
啊,我这才想起,欧东辰曾通知过人救他,只是后来来了医院,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又联系不上他们。
我呵呵的笑:“我没关系的……”
护士笑了笑:“你是病人的太太吧?你们感情很深啊,他被推进急救室时那一刻,竟然喊着你的名字。”
他在喊我……是怕我被逃开病危的他么。
傻瓜。
我愣忡,突而心酸。
我本能的摇头,又突然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点头,承认我是欧东辰的太太。
其实,我不该这样守着他的,但是,我想,我现在联系不上他的人,又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医院,等他醒了,我就离开。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我仰头看急救室灯的姿势也几乎有好几个小时,我的脖子几近僵硬,门,突然就开了。
入目蔚蓝,医生的脸却是极尽苍白,我几乎是扑上去了,我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口罩,说:“情况不怎么乐观……”
我脸色难看,问:“不是只伤了腿和胳膊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医生说:“病人胸口中了枪伤,又在以前旧伤的位置,你们不知?“
我震惊,浑身恶寒,他胸口也有伤?又在旧伤……旧伤……
可是,他明明给我说只伤了腿和胳膊……他骗我的……他忍着痛苦……不让我担心……他这个傻子!
医生又叹息了一声说:“而且,病人有轻微肺部感染,你们也不知道?”
我脸色苍白,魏颤颤抓住医生的袖子,我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受了枪伤,我更不知道他肺部感染……”
难道,是那日为了救落海的我而感冒引发肺炎?
我哭着说:“医生……那他危险性大吗?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
医生说:“放心吧,我们会尽力……倘若,情况一直恶化,我们会安排转院。”
我失魂落魄的站在空旷的走廊,身影被晨曦的微光拉扯的很长很长,像浓重的伤。
长廊回风,有些凉。
我抱抱胳膊,才发现我浑身麻木。
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医院长长的走廊已经稀疏的有几个人。
他们神情或淡然,或焦虑,人生百态,此刻尽显。
而我,满脑袋回荡的都是,都是我害了他。
倘若,三年前,我不推他一把,他不会受枪伤,那么,今时今刻,他就不会因为旧伤新伤而危险。
如果,那一日,我不落海,他不救我,那么他就不会肺部感染,今时今刻,他就不会诱发并发症。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这么危险?
对吗?
终于,不堪重负般,我捂住了脸,低低哽咽破喉。
欧东辰,对不起。
我一个人无助的站着,突然被匆忙而过的护士撞了一下,我无意识的踉跄了一步。
护士大声问:“谁是欧东辰家属?”
我看着护士,似乎没有听明白她说什么。
她见没人回答,又问了一句:“谁是欧东辰家属?”
我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说:“我是……”
护士看了我一眼,确定一次:“你是欧东辰家属?”
家属?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回答了什么。
“我……我不……”我话还没有说完,护士便递给了我几张单子,并说:“病人情况危机……需要转院!”
情况危机?我惊痛,抓住护士的手,问:“他不会有事吧?”
护士说:“你先不要着急,赶紧签字,办理转院,不要耽搁时间了。”
我看着手里几张苍白的纸,脸比纸白,我茫目的拿着,笔尖魏颤颤的落在签名档,落笔如刀割,我的浑身剔骨般痛。
我签完,护士又慌忙的进了急救室。
我颤抖着,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欧东辰病危。
他病危了。
怎么可以?
欧东辰,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恍惚的站着,身旁过去一个人又一个人,我仿佛看不见,只感觉我痛的快要被撕‘裂。
然后,我骤然想到,欧东辰曾经也病危了一次,不也好了吗?
他不能被这样折‘腾的在医院之间辗转,不能将最宝贵的治疗时间给耽搁了。
我必须去找莫白或者闵显,他们一定能够联系到最顶级的医疗团队。
我想着,拔腿就跑,用尽了力气,仿佛在于死亡赛跑。
风从耳边过,撕扯我的发。
东方大厦。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总裁办公室。
戴妮看见我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她惊愕的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有时间去理会她的反应,我焦急的对她说:“欧东辰病危了,你赶紧联系莫白!”
“你说什么?”这时,一声尖利的不可置信的惊叫出来。
我回头,莫白,闵显,还有林莜莜,他们直挺挺的站在我的身后,听见我的话,纷纷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莫白和闵显很显然的面色骤然凝重。
林莜莜惊恐到几近发抖,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我握手成拳,无比难言:“欧东辰昨晚重伤,今日在医院几近病危,现在还得转院治疗,你们快想想办法吧?”
我说完,指甲已经陷入了掌心,林莜莜几乎抽空了力气,险些瘫软。